法保終於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錯話了,急忙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替自己辯白,“四爺,門下不是故意的,就是死裏逃生太激動了,您別跟我計較,饒這一回行不?”
三四十歲的人了,在這個年代,再過幾年就能做祖父了,現在卻是眼淚鼻涕滿臉流,看起來好不可憐。
別說本就向著他的胤禛了,便是平日裏愛逗弄他的揆敘都覺得,他這回一定是受了大罪、吃了大苦了。
揆敘提議道:“四爺,要不門下到後廚要一碗安神湯,讓法五爺喝了,好好睡一覺?”
這個提議胤禛也覺得好,就對他點了點頭,道了聲,“去吧,麻煩你了。”
緩過神來的法保這才看見,這院子裏除了胤禛之外,還有好些個人呢。
他“啊”的一聲,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丟大了。
揆敘和額爾登看見了也就罷了,反正和他們相處的久了,自己什麼樣子他們都見過。
但秦川和黃九郎這兩位,他可一點都不熟,被他們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法保覺得,自己的腳趾頭能在鞋底上摳出一座紫禁城來。
胤禛看出他的窘迫,急忙對秦川二人道:“你們倆也受了驚嚇,一塊去後廚喝一碗安神湯,先在這客棧裏睡一覺再說吧。”
兩人對視一眼,急忙拱手告退。
胤禛這才笑道:“原來你也知道丟人呀?”
法保不好意思地起身,額爾登早已端來了清水,拿來了手巾。
他就著銅盆兒洗幹淨了臉,又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這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四爺您是不知道,財神爺身邊的仙童太厲害了。他隻是在蔡家的門口轉悠了兩圈,伸腳在門口的石獅子上踢了幾下,那陣法就破了。”
胤禛道:“那必然是找準了陣眼,才能那麼容易。”
“對,對,就是陣眼。四爺您都沒去,還能猜的這麼準,要說厲害,還是您最厲害了!”法保高興地拍著手,話鋒一轉,誇讚的話就拉到胤禛身上了。
胤禛聽得好笑,隻是念著他今日的確是受了大罪,便也不反駁他,隻是笑眯眯地看著他手舞足蹈,說這說那的。
其實,他是很羨慕像法保這樣的人的。無論受了怎樣的挫折,遭了怎樣的罪,都能很快滿血複活,恢複活力滿滿的樣子。
都說男兒至死是少年,這句話用在法保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等他說得累了,揆敘親自端了一碗安神湯給他,笑到:“今日五爺受累了,小弟親自伺候你。”
這樣的待遇,當真前所未有。
法保得意極了,矜持地接過那碗湯,微微昂著下巴,清了清嗓子才對揆敘說:“彼此都是為四爺效力,日後老哥我會多帶帶你的。”
揆敘也體諒他,忍著笑拱手道:“日後小弟的前程,就全在五爺身上了。”
這下法保可更得意啦。
如果他有一條尾巴,此時那尾巴一定高高地翹起,並且歡快地轉啊轉,轉成一朵喇叭花。
——這也太容易哄了吧?
揆敘心頭難得升起了一咪-咪的愧疚,但看見法保那得意洋洋的臉,他又覺得:這麼好哄的人,若是不多逗逗,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他那點壞心思,法保根本一無所知。隻覺得今日的揆敘特別識趣,讓五爺他特別滿意。
法保一回來,阿克敦等人也陸陸續續都返回了。因為他們今晚有事要辦,揆敘提前通知了客棧的掌櫃,讓夥計廚子都不要早睡。
方才到後廚要安神湯的時候,他已經吩咐了廚子開始燒湯、烙餅、炒菜,等人都回來齊了,他就吩咐人把飯菜都端了上來。
大家都累了一夜,又餓又困,此時也顧不得挑剔飯菜美味與否,狼吞虎咽地把三大桌飯菜掃蕩一空。
等胃裏有了食兒,那股心慌意亂的感覺才消失,眾人都忍不住,此起彼伏地籲了口氣。
得到胤禛的示意後,揆敘朗聲道:“好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吃飽了就想睡覺,這是人的生理本能。
揆敘都代表胤禛發話了,大家夥也都不矯情了,三三兩兩地結伴回了房間,倒頭便睡。
法保左右看了看,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便催促胤禛也去休息。
但胤禛卻有了別的考量。
“不,先不忙休息。”胤禛道,“既然那頭陀鍾道人是個心性正直的法師,咱們正好請他來給人同做法事,也算了結了這段公案。”
法保一呆,立刻感動不已,“多謝四爺替門下操心。”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法保早就把人同的事情給忘了。此時被胤禛提起,他才猛然想起:那人同之所以會魔化,都是他們家的因果。
他立刻自告奮勇地拍著胸脯,“四爺您先去休息,門下這就到蔡家去,無論如何也要把那鍾道人請來。”
胤禛看了看法保和揆敘,知道他們兩個都不會讓自己去的,隻好同意了法保前去。
“你去也行,不過得帶著額爾登一起。”
就法保那臭脾氣,讓他自己去,胤禛可真不放心。
“行吧。”法保不情不願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