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雙方見了麵之後,沒說兩句話,他便免不了埋怨胤禛一通,說他每每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更有甚者,因為這次來得著急,胤禛兩個是半點香燭貢品都沒有買,讓剛在師兄弟麵前誇過口的趙公明覺得頗沒麵子。

胤禛隻能好聲好氣地哄著求著他,“好師傅,您老人家素來慈悲,如今救人如救火,您就先幫徒兒這一回。徒兒保證,在此事過後,一定尋最好的香油和香燭來孝敬您。”

原本趙公明也不是貪他那點東西,隻是覺得麵子上過不去而已。聽他說的這樣危急,當即就把那點芥蒂拋到腦後。

他伸手點了個身邊侍奉的童子,扭頭對胤禛道:“我這童子不是凡人,不能直接插手凡間事,可借你身旁這人的肉身一用。”

胤禛一愣,扭頭看向法保。

而法保聽見“借肉身”這三個字,早已經嚇呆了,呐呐地看著胤禛,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胤禛道:“你若是不願,那我……”

“不,門下願意。”法保趕緊出言打斷了他的話頭,不叫他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他先前之所以驚懼遲疑,就是因為在他看來,被人借肉身這回事十分凶險。

既然他覺得凶險,又怎麼會讓胤禛去冒這個險呢?

若是他孤身一人前來,趙公明張嘴就提出來要借他的肉身,他自然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若是他不肯借,便要把胤禛的借出去,他就更加不同意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與其讓四爺冒險,還不如他來呢。

法保雖是人到中年,但他的歲數還不到趙公明的零頭。所以他那點心思,趙公明一眼就看透了。

趙公明嗤笑了一聲,對胤禛道:“你這個手下雖然沒什麼用,對你倒是挺忠心。”

“我對四爺自然是忠心耿耿,何須旁人來說?”法保昂首挺胸,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當真是驕傲不已。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做了什麼大義凜然的事呢。

這一下,連趙公明都禁不住笑著搖了搖頭,“可真是個渾人!罷了,罷了,我和這渾人計較什麼?”

胤禛忙笑道:“說來還要多謝師傅指點,法保在伏擊占卜一道上,的確天賦非凡。”

而後他又板著臉對法保說:“你還不快來,謝過財神爺的指點?”

他之所如此,一是替法保說話沒輕沒重描補,二就是替法保打抱不平,讓趙公明知道,法保並非是一無是處。

被維護的法保還迷迷糊糊不明所以,趙公明卻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他不由哼的一聲,心頭妒意陡生,板著臉對那童子道:“好了,肉身已經有了,你且附上去,替我這徒兒解了那陣法。”

“是,老爺。”那童子應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掐了個訣。

下一刻,粉雕玉琢的童子便化成了一尊泥塑,隻見一道青光從童子泥塑的眉心飛出,直直撞入法保的天靈。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法保神情呆滯,渾身抽搐不止,好半天才猛地打了個哆嗦,神情舉止都恢複如常了。

不,也不能說是恢複如常,因為法保從來沒有過這樣端正又溫雅的神情。

“這就是成功了?”胤禛頭一次看見請神上身的事,不由十分新奇,圍著法保的身體左右轉了兩圈。

但除卻神情姿態不同以往,法保還是法保,身體上自然沒有什麼變化。

“老爺。”童子操縱著法保的身體,對趙公明行了個道家的稽首禮,又轉身朝胤禛一拜,喊了一聲,“師兄。”

胤禛連忙還禮,“要勞煩師弟跟我走一趟了。”

那童子道:“師兄盡管吩咐,弟子不敢不從。”

雖然胤禛與他以師兄弟相稱,但那童子畢竟不是趙公明的親傳弟子,見了真正的門人都要矮一輩,因而對著胤禛也自稱弟子。

胤禛便領著他與趙公明辭別,“師傅,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行了,去吧。”趙公明道,“莫要墮了本座的威名。”

從財神廟裏出來,那附身法保的童子隻衝他吹了一口氣,胤禛便覺頭腦有些昏沉。等他頭腦清明的時候,人已經在自己租住的院子裏了。

“四爺,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養傷順便坐鎮後方的揆敘隻是一眨眼,就見自家主子突然出現,不免有些驚異,急忙起身扶住了沒站穩的胤禛。

胤禛回過神來,打量了四周一眼,看見熟悉的環境,登時便急了,一邊掙紮著起身,一邊催促道:“走,快到蔡家去。”

“誒,誒,到底怎麼了?”揆敘急忙拉住了他,安撫的順了順他的後背,聲音溫和中透出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四爺,究竟有什麼事,您先跟門下說說,門下也好跟您出出主意。”

被他這麼一打岔,胤禛也回過神來,腦子一下子就冷靜了。

是了,那童子既然是在趙公明座下修行的,定然不敢違背趙公明的意願。

既然他把自己先送了回來,那就說明這件事要麼根本就不需要他,要麼就是他跟去了反而會讓對方束手束腳。

想明白了這一層,他自然不會再著急了。

反手拍了拍揆敘的手背,胤禛笑道:“沒事,方才是我一時情急,魔怔了。現在咱們什麼也不用做,隻需要在這裏等消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