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敘點了點頭,迅速離去。
等出了門轉過了彎,他才露出來痛楚之色,額頭上的冷汗岑岑而下。
他靠著院子外的一顆柳樹喘息了許久,這才重新調整了神色,若無其事地往縣衙走去。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能給四爺添亂。
等揆敘離去之後,胤禛才笑著安撫法保,“好了好了,你阿瑪雖然對不起那人同,你現在去找了高僧替它超度,也算是將功補過了。所以,你就別太過愧疚了。”
這副蔫頭耷腦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法保了。
法保左右看了看,見那掌櫃的早就出去了,其餘並沒有閑人,他才蹲下來,湊到胤禛耳邊,低聲道:“門下的確是心中羞愧,但這羞愧卻不是因為家父的行徑,而是因為自己先前的懊惱。”
“哦,這話怎麼說?”胤禛奇怪地問。
法保咂巴了兩下嘴,似乎是覺得這話不好出口。
他這人,憨歸憨,性子裏卻自有一股魯直之氣,俗稱一根筋。
既然他心裏已經認定了要效忠胤禛,就不會對他隱瞞。
因而,他壓低了聲音,隻叫胤禛一人聽到,“先前我聽那掌櫃說出‘索大人’三個字,猜到那人是我阿瑪時,第一反應並不是為他的行為感到羞愧,而是惱怒於我阿瑪曾經做的錯事竟然被人揭了出來。”
他滿臉羞愧的說:“而後,我又想起四爺素日裏的教導,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這種事情惱怒,更覺得自己辜負了四爺素日的教導,這才覺得羞愧。”
胤禛聽了這話,十分震驚。
雖然法保的重點是辜負了他的教導,而非是無故遷怒客棧掌櫃,但他既然有了改過的念頭,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因而,他大笑著拍了拍法保的肩膀,笑道:“我雖然沒有讀過幾本書,卻也聽人說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既然知過能改,就是天大的好事,又有什麼可羞愧的呢?”
“啊?”法保一臉茫然地抓了抓頭皮,不好意思地問,“四爺,那四句話是什麼意思呀?”
胤禛也是一呆,氣道:“平日也叫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連我說句話你都聽不懂。”
法保隻能幹笑。
胤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和他解釋了那四句話的意思,又說道:“你既然還有羞愧之心,就不是無可救藥。日後你隻要記住這次教訓,不要再犯就是了。”
這些金玉良言若是換一個人來說,法保真不一定聽得進去。
可說這話的是他一向信服的胤禛,他便如奉綸音,連連點頭,記在心裏。
等胤禛說完,他鄭重地保證道:“四爺放心,門下往後一定改,絕不在旁人麵前丟你的臉麵。”
胤禛張了張嘴,想說你學好不是為了我的臉麵,是為了你自己。
但他轉念又一想,如果他照直了說,以法保的為人性情,肯定不會聽進去的。
他眼珠子一轉,先招來阿克敦吩咐道:“你去找這客棧的掌櫃,問問他附近有沒有什麼靈驗的寺廟或得道高僧。”
“是。”阿克敦領命而去。
支走了阿克敦之後,胤禛又把另外幾個侍衛打發了出去,刻意把氛圍弄得神神秘秘,讓法保膽戰心驚。
同行這麼久,他早就看出來了,法保雖然生得高大,性子也魯直,可膽子卻不怎麼大。
想來,他之所以紈絝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在康熙麵前掛上號,最大的原因大約就是膽子小,惹出大事兒。
果然見胤禛找借口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法保心裏就有些七上八下的。
到最後,胤禛神色嚴肅地看盯著他看時,他隻覺得心都提到喉嚨口了。
“四爺,怎……怎麼了?”
“別怕。”胤禛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特別溫柔。
法保卻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忍住揉雞皮疙瘩的衝動,幹笑道:“四爺,咱有話好說,您能先別笑嗎?”
他在心裏嘀咕了一句:你笑得我滲得慌。
可胤禛的本意就是要嚇唬他,怎麼會聽他的?當下就笑得更溫柔了。
法保趕緊求饒,“四爺,你有什麼吩咐盡管說,便是叫我自打嘴巴,我也別無二話。”
“瞧你這話說的,我打你幹嘛?”胤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隻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您問。”
胤禛便問道:“法保呀,你讀過三國嗎?”
法保滿臉尷尬,“四爺你是知道我的,我打小就不愛讀書。”
“那你聽過說書先生說三國嗎?”
法保訕笑道:“這個……這個……門下是有些愛好,但卻不在說書上。”
胤禛點了點頭,“那就好辦了。”
法保:“啊?”
——我怎麼覺著,你是要蒙我呀?
作者有話要說:胤禛:呀,禿嚕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