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鄂倫岱信上說的,康熙指派給胤禛的差事,更讓皇貴妃憂心忡忡,也沒多少心思在其他事情上了。

倒是太皇太後不虧是經曆三朝的老薑,聽見“赫舍裏”這個姓氏,就差不多把康熙心裏那點彎彎繞繞猜了透徹。

她心裏明白康熙身為帝王,這樣做無可厚非。但想到聰慧孝順的太子和活潑可愛的小四,太皇太後還是忍不住心頭歎息。

——但願保成能明白玄燁的苦心,他們父子兄弟之間不要因此生出嫌隙才好。

鄂倫岱的奏表寫的是滿語,對精通滿漢蒙三種文字的太皇太後來說,毫無閱讀障礙,幾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之後,老太太的一顆心就提了起來,“這……這……玄燁怎麼能讓小四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仙人哪有和凡人講理的?”

這一回,皇貴妃沒再替康熙說話,而是低著頭拿帕子沾了沾眼角。

太皇太後見狀,歎了一聲,趕緊替自己孫兒轉移矛盾,“這德嬪……啊,現在是德妃了。德妃也真是的,跟在玄燁身邊也不知道勸著點。”

皇貴妃柔聲道:“老祖宗息怒,德妃必然也是勸過的。小四早前就來了信給我,說是德妃驟然得知此事,失態之下將小四的身世給說透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心裏其實也沒怎麼難受。

但太皇太後是知道她早些年是怎麼防備德妃的,卻不知道關於胤禛的身世,他們母子二人早就相互通透了。

老太太想當然地就覺得胤禛寫信回來,肯定是難以置信地質問皇貴妃事情的真假,皇貴妃也必然會十分傷心。

對於皇貴妃這種心情,其實太皇太後挺能理解的。

她老人家經曆三朝,多少後宮事都看盡了,各類嬪妃會有什麼苦楚,她心裏一清二楚。

隻是,有的嬪妃拎得清,比如皇貴妃,比如宜妃;有些嬪妃拎不清,比如兩位先後,再比如榮嬪。

拎得清的她也願意多庇護幾分,至少給她們一處清淨之所;至於那些拎不清的,自己都不想著自救,她老人家更懶得搭理了。

皇貴妃自執掌後宮以來,無論是心性品德,還是行為處事,都頗和老太太的脾胃,太皇太後自然多疼她幾分。忖度著她遭遇了和養子生隙的事,心裏更加憐惜幾分。

“你別想那麼多,小四是個好孩子。”太皇太後拍著皇貴妃的手背,語重心長地說,“他就是年紀小,沒經過什麼事,驟然之間得知真相,一時難以接受而已。越是這個時候呀,你越是不能和他置氣,不然就把他越推越遠了。”

說著說著,太皇太後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那時候她也是年輕好強,不懂得這個道理,結果落得個母子反目,兒子臨死都不肯原諒她。

自己經曆過的痛苦,她實在是不願意小輩們再重複一次相同的悲劇了。

皇貴妃的眼眶是真的紅了,原本假意擦拭淚水的動作也變成真的了。

她又沒有真的和養子生嫌隙,沒有鑽進牛角尖裏,如何聽不出來太皇太後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老祖宗放心,我都聽您的。”皇貴妃含淚笑道,“原本我心裏還有些不舒服,聽您這麼一點播,我心裏就有數了。”

誰不喜歡肯聽勸的呢?

尤其是老人家,更喜歡願意聽人勸的孩子。

於是,太皇太後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眼見小四就要回來了,你也別在我這裏耗著了,快回去讓人把東四所好好收拾收拾。小四一路舟車勞頓的,他年紀又小,回來可得好好養養精神。”

“誒。”皇貴妃笑著應了一聲,“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帶著人退出了慈寧宮,一眼瞥見曹佳嬤嬤欲言又止的,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想說什麼。

“你若是想說章佳嬤嬤的事,就不必開口了。”皇貴妃淡淡道,“我這裏需要忠心的奴才,卻不需要自以為忠心的,更不需要打著忠心的旗號,替主子做主的。”

“是。”曹佳嬤嬤神色一凜,立刻跪地認錯,“是奴婢豬油蒙了心,還請主子恕罪。”

皇貴妃微微一笑,親自去扶曹佳嬤嬤,嗔怪道:“嬤嬤這是做什麼?你是我身邊自小就服侍的人,我哪裏不知道你一心為著我?隻是,宮裏不比別處,說話做事都要多留一個心眼,能說的才說,能做的才做。

這一次,章佳嬤嬤隻是冒犯到了小四頭上,小四心性寬厚,又因她是我身邊的老人更寬宥她幾分,才不和她計較。若是換一個主子,隻怕她的命都要填進去了。我讓她出宮去,不是驅逐她,而是為了保她呀。”

曹佳嬤嬤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主子,是奴婢考慮不周了。娘娘放心,奴婢日後必定更加謹言慎行,不給主子添亂。”

見她是真的醒悟了,皇貴妃才淡淡道:“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