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一句話沒說完,兩個大宮女的眼淚就先落下來了。
她們是一進宮就被分派到宜妃身邊伺候的,從灑掃宮女做起,被宜妃看重,一步一步提拔上來的。
宜妃在外麵雖然潑辣不饒人,但對自己身邊的人卻十分寬厚。不但時有賞賜,還從不隨意責罰。
因而,她貼身伺候的幾個宮女太監對宜妃的感情特別深。
宜妃昏迷不醒,別人都隻是擔心主子有個好歹,他們難辭其咎,橙子和荔枝這兩個大宮女卻更多的是自責,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主子,讓主子受了這麼大的罪。
宜妃安撫了自己心腹幾句,見胤禛一直笑眯眯地站在那裏,有心和胤禛多說幾句話,但想到德妃怕也是剛醒,人家親母子必定又很多體己話要說,就覺得不礙人家的事了。
“我這裏也沒什麼事了,四阿哥還是快去看看德妃妹妹吧。”
正好胤禛心裏也想著德妃,用了這話,他就是順勢告辭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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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來的時候,德妃已經沐浴更衣過了,這會兒正由雲栽伺候著喝一些薄粥。
方才趙太醫也來過了,特意交代了這兩日的飲食要清淡,先用幾頓流食清清腸胃,然後才可以慢慢進補。
胤禛仔細問了,墨香也都一一答了。
按照醫囑,德妃的身子除了有些虛弱,真的沒有別的妨礙了,他才真正鬆了口氣,“額娘沒事,就是我最大的福分了。”
德妃嗔怪道:“你這孩子,若是真的心疼額娘,就護好你自己。隻要你和小六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胤禛急忙賠笑,“是,是,是,額娘的教誨,兒子一定銘記於心。”
但他心裏卻忍不住升起一抹憂慮來。
這一次為了解決五通神造成的禍亂,胤禛特意托鬼差請了王六郎來。見到了王六郎,不由就勾起了他曾經的記憶。
記得王六郎剛剛成為地府判官時,曾替自己查過壽命,還說過人的壽命自出生起,就在《生死簿》上注定了,輕易不能更改。
那時候他沒想那麼多,但今天聽德妃提起六阿哥,他才猛然想起,曆史上他這個六弟並沒有長成,大約隻有五六歲的壽命。
想到可愛乖巧的六弟已經沒幾年好活了,胤禛就心頭發沉,強打著精神又和德妃說了幾句話,便找借口落荒而逃了。
“額娘,這次您能醒過來,多虧了一位狐仙和幾位鬼神相助。我雖然托了黃公子替我招待貴客,但若是我這個主人家總是不出現,難免不夠誠意。額娘沒事,兒臣也安心了,這就先回去了。”
德妃一聽這話,便趕緊催促他去,還再三叮囑他不要在貴客麵前耍皇子脾氣。
胤禛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地走了。
隻要想到會早夭的六弟,他在德妃身邊就有些待不住了,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德妃。
德妃無奈地笑道:“這孩子,怎麼越大越莽撞呢?”
雲栽將粥碗遞給小宮女,一邊伺候德妃洗漱,一邊笑道:“四爺這是心裏太高興了。您可是不知道,這次四爺可是被您給嚇壞了,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隻怕連口熱茶也喝不上。”
“這孩子打小就孝順。”德妃心裏驕傲極了。
雲栽小心翼翼地覷了覷主子的神色,帶著些試探打邊鼓,“也是娘娘生得好。”
提到了“生”,就不免讓人想到了“養”,想到養大她兒子的承乾宮妃佟佳氏。
德妃的臉色下意識就沉了下來,目光幾經變換,卻比往日多了些掙紮。
一看她的態度有所鬆動,雲栽便把話說得白了一些,“咱們四阿哥和娘娘是一樣的性子,重情重義。今日娘娘遭難,阿哥不惜己身;他日若是有養育之恩的那位……”
德妃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為難看,雲栽立刻閉嘴,“噗通”一聲就跪了個實在,連磕了幾個響頭,“奴婢多嘴,還請娘娘恕罪!”
過了許久,德妃沉沉地吐了一口氣,歎息道:“你起來吧。”
“娘娘?”雲栽擔憂地看著她,並不敢起身。
“你起來吧。”德妃側著身子伸手去扶她,“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我自己的兒子,什麼性子,我自己了解。”
她忽而一笑,帶著幾分不甘,卻也有幾分釋然,“罷了,看在佟佳氏把我的兒子養得這麼好的份上,本宮就不與她計較那些陳年往事了。”
雲栽和墨香立刻就都歡喜了起來,皆道:“娘娘能想通,不和自己較勁,真是太好了!”
德妃好笑地點了點她們的額頭,“你們這兩個丫頭,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編排起我來了。”
“還不是仗著娘娘疼我們?”
“就是,這得怪娘娘自己。”
一片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