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萬歲爺已經到了江寧的事情,掌櫃的已經意識到了,他這棵老榆樹今兒是積了大德,落了鳳凰了。
他害怕夥計門不懂事,得罪了貴客,就親自來招待。張保一說可以開始上菜了,他就親手端了一疊四樣鮮果送上了桌,順便把一開始上的兩碟幹果和兩樣鹹酸並殘茶撤了下去。
“兩位小公子,慢用。”
太子對他微微點頭示意,說了句勞煩,才轉頭繼續叮囑胤禛,“這件事你千萬不能讓阿瑪知道,不然你以後就別想安穩的玩樂了。”
以汗阿瑪多疑的性子,知道有鬼神下界不來結交自己,卻來結交自己的兒子,心裏肯定會有想法的。
但很神奇的,太子發現,身為儲君的自己,竟然對這種幾乎是昭示弟弟比自己更得天命的事一點猜忌之心都沒有。
真是怪了,難道是因為我和四弟的關係足夠親密,我又足夠了解四弟,知道他沒有野心嗎?
可是野心這種東西,不都是隨著環境的改變而隱現的嗎?現在沒有野心,不代表以後也沒有。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正當太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的爭執聲。
“你們開門做生意的,憑什麼不做我的生意?”
一個成熟而頗有風韻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卻沒有多少惱怒,反而是戲謔更多。
然後就是這館子的夥計好聲好氣的解釋聲,“這位大嫂子,不是小的狗眼看人低,不肯給你方便,實在是今日小店已經被人給包下了,已經收了人家的錢,總不能自砸招牌吧?”
按理說,人家都解釋得這樣清楚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就該安安分分地離去,盡量不要惹禍上身。
但那婦人卻是不依不饒,“我轉了半個江寧城了,也就是你們家的飯菜還算幹淨。你去問問那包了店的人,許不許我吃這一頓飯。”
屏風後的兩兄弟迅速對視了一眼,都意識到了這女子怕不是個普通人。
時下無論是漢人女子還是滿洲貴女,都沒有像這婦人一般,理直氣壯地自稱“我”的。
見太子的神色有些激動,胤禛起身道:“二哥等著,我出去看看。”
比起太子,他和非人類打的交道多了,也更有經驗。
這館子是真不大,從屏風裏邊轉出來,往前不到十步就是門口。那自稱“我”的婦人手裏牽了一頭大肚子毛驢,身上穿著青色衫子和褐色褙子,腰上係了一條淺褐色的馬麵裙。
隻看外表,她約莫有三十歲上下,正是一個女人風韻最盛的時候。
偏她身段窈窕,體格風騷,係群的絲絛又紮得極緊,掐出一段不盈一握的纖腰來。
胤禛仗著自己年紀小,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中便不由自主地帶出些讚歎之色來。
他看那婦人的時候,那婦人也在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她也不和那夥計爭辯了,直接問他,“這位小公子,你怎麼說?”
胤禛還能怎麼說呢?
他直接對那夥計道:“讓這位夫人進來吧,她一個婦道人家出門在外,怪不容易的。”
他自認為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暗地裏還驕傲了一下。卻不知道,他小小一個人,卻偏要做大人姿態,學大人說話,讓人多麼驚奇喜愛。
那婦人就先愛了三分,笑道:“那我就先謝過小公子了。”
“不用,不用,我二哥說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夫人快進來歇歇腳吧。若是不嫌棄的話,今日我們兄弟請客了。”
那婦人好笑地看著他,用逗小孩的語氣說:“有人請客,那自然最好。隻是,小公子可不要嫌我和這驢子的肚皮大呀。”
這時,太子也出來了,朗聲道:“我們既然說了請客,就沒有怕客人吃的道理。夫人隻管隨心,隻要不浪費,隨你吃用多少。”
而後又囑咐夥計,“把夫人的毛驢牽下去,飲清水,喂上好的草料。”
既然包場的人說了請客,自然就有夥計主動牽了那夫人的驢,到後院去喂草飲水。
那婦人提著裙擺走了進來,聲音爽朗又暗含柔媚,“我還有一個朋友要來,不知道兩位一起請嗎?”
太子道:“那是自然的。”
“那我就先代他在此謝過了。”
既然已經請客了,太子索性就讓人把那架屏風也撤了,將那婦人安排到了鄰桌,吩咐掌櫃的,“這位夫人要吃什麼,你們就做什麼,萬不可怠慢。”
“誒,小的明白,這位小公子您放心。”
說話間,胤禛他們先前點的菜已經做好了兩樣,夥計端了上來,一碟是清炒蝦仁,一道是蟹粉獅子頭。
菜剛端上桌,太子拿起筷子正要給胤禛挑蝦仁,就聽那婦人道:“我平生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吃蝦,不知兩位小公子可肯割愛?”
太子拿筷子的手一頓,淡笑道:“一道菜而已,沒什麼舍得舍不得的。夥計,把這碟清炒蝦仁給夫人端過去,若有多餘的蝦,再給這位夫人多做幾樣。”
“多謝這位小公子。”那婦人道謝得挺沒誠意的。
而且,這還不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