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是真不想過去,但他更不想這群人在這裏為難他額娘。
還有康熙也是,既然不願意給他額娘皇後的位置,就不要總是讓他額娘擔著皇後的責任!
如果是剛穿越那會兒,他就不管不顧地把皇貴妃的委屈都說出來,質問到康熙臉上了。
但是現在,他不敢說了。
在這個時代生活這兩三年,雖然他的活動範圍很少超出阿哥所和承乾宮,但就是這麼小的一塊地方,就足夠他體會到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裏,上位者的殘酷和下位者的悲哀了。
很不幸的,麵對康熙,全天下的人,都處於下位。
他如今是皇貴妃的兒子,被皇貴妃從小養到大的。不管是誰來看,他和額娘都是綁在一起的利益共同體,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貴妃對他的教養。
如果他敢把那些憋在心裏的話說出口,那就證明皇貴妃對皇上心存怨望。
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人會追求真相的,但卻會有很多人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力求把皇貴妃打入塵埃。
因為皇貴妃的位置就那一個,不把在位的這個打下去,底下的那些怎麼能出頭呢?
胤禛知道,自己不能說錯一句話,因為說錯了遭罪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所以,聽見康熙喊他,胤禛就眨了眨眼,笑眯眯地從皇貴妃身上滑下來,跑到了康熙身邊,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張開雙手,撒嬌道:“汗阿瑪,抱~”
“誒呀,好,汗阿瑪抱。”
在董鄂夫婦和陳氏夫婦驚愕的注視下,康熙神清氣爽地把小兒子抱了起來,還在懷裏顛了顛,“小四又重了,最近沒少吃點心吧?”
胤禛噘著嘴抗議,“沒有,小四吃飯。”
“小四真乖!”康熙讚賞地捏了捏他的鼻子,循循善誘地問,“剛才那些話,是誰告訴你的?”
來了!
胤禛心頭一凜,表麵上卻一臉天真,“沒有別人呀,是小四自己想到的。汗阿瑪,小四說錯了嗎?”
康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麼破綻都沒有看出來,就笑著撫了撫他孱弱的背,柔聲笑道:“沒有,小四說得很對。”
緊接著,他的目光就像刀劍一樣,紮到了彭春身上,斥責道:“蠢貨,連個孩子都不如!”
如果彭春一開始就想到了這些,直接提議康熙查處水莽草的源頭,陳家兒子的事,就變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以陳廷敬的為人,不用別人給他施壓,他自己就把夫人王氏給壓下去了。
彭春羞愧地低下了頭,心裏卻開始盤算:四阿哥如此聰明伶俐,看起來又深受皇上寵愛。若是日後,我家二格格做不了太子妃,做四阿哥的福晉也不錯呀。
因有了這念頭,他再看四阿哥時,就頗有幾分老丈人看女婿的心態,是越看越覺得四阿哥乖巧可愛。
於是,他就笑著朝胤禛拱了拱手,“奴才多謝阿哥提醒,若不然,就要誤了大事了。”
他認錯認得這麼幹脆,落在康熙也暗中,倒是落了個為人坦蕩的印象。
陳廷敬暗暗咬牙,心知自己家怕是要吃了這個啞巴虧了。
用眼神製止了自己的妻子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含淚咽下這個苦果,回家就給兒子準備棺木,就聽見四阿哥又開口了。
“汗阿瑪,您不是真龍天子嗎?鬼神都要受您的召喚。如果你特許陳家的格格投胎,鬼神會不會答應呢?”
康熙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瞪著眼睛看胤禛,卻對上了兒子滿是崇拜和崇敬的目光。
他心中一軟,暗道:罷了,罷了,朕和個小孩子計較什麼?他必然是從表妹那裏聽多了朕的英明神武,所以在心裏留下了朕無所不能的印象罷了。說到底,都是表妹太愛朕了呀!
其實胤禛就是見不得他得意卻讓自己額娘憋屈,故意給他挖坑而已。
胤禛自認不是什麼絕世天才,真玩手段肯定是玩不過康熙的。也就是這兩年,還能借著年紀小不懂事的皮囊做掩護,讓康熙吃點小虧。等他進了無逸齋讀了書,就會被人當大人看待了。
不管這法子靠譜不靠譜,陳廷敬的夫人卻是抓住了一線生機,眼巴巴地瞅著康熙,“皇上,求皇上成全。”
陳廷敬看著自己的夫人,又想想躺在床上等死的兒子,重重地歎了一聲,也跪了下來,“求皇上憐憫。”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康熙也隻能硬著頭皮下旨,把董鄂氏那還未成年就早夭的格格好好誇獎了一通,並特批給她一個投胎的名額。
此事到了這裏,無論兩家滿意還是不滿意,都隻能回去自己解決後續了。
送走了這兩對瘟神之後,康熙就抓住胤禛教育,“日後說話,不許口無遮攔。”
胤禛眨了眨眼,不解地問:“汗阿瑪,什麼叫口無遮攔呀?”
康熙噎了一下,“就是……就是說話不過腦子。”
“可兒子說是實話呀,汗阿瑪您就是真龍天子,您一祭天,天神就下來見您了。額娘都說了,那麼威武的天神,在您麵前也畢恭畢敬的。對了汗阿瑪,我知道畢恭畢敬是什麼意思了,額娘都告訴我了,汗阿瑪您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