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八 邂逅(2 / 2)

榮夷躬身而退,轉身之前向玉簾內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

姬胡凝視那玉簾,心想:這簾子頗為古怪,似乎我瞧不見裏麵,但裏麵的人卻能瞧見我。

樓門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關上了。房中一下子暗了下來,姬胡屈身在玉簾前的藺草席上坐定了。樓內安靜異常,他能清晰地聽見簾內女子的呼吸之聲,他心中忽然湧上一個念頭:“簾內那女子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隻聽那女子問道:“公子所卜者何事,但請明言。”喵喵尒説

姬胡想也不想地反問道:“敢問樓主精通哪門卜數?打筮,看相,還是演易?”

簾內女子沉默了一陣,說道:“這些我都不會。”

姬胡一愣,暗想:“果然女子定力淺。”他輕咳一聲,說道:“樓主不會這些------難道這卜知樓是打著占卜的幌子專門騙人錢財麼?”

簾內女子冷冷說道:“聖人見微以知明,見端而知末。昔年商紂王以象牙為箸而箕子心怖,以為象箸必不盛羹於土缽,則必備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則必不盛菽米,則必旄象豹胎,旄象豹胎則必不衣短褐而舍茅茨之下,則必錦衣九重,高台廣室是也。如此以求,則天下不足矣。敢問公子,箕子因一象箸而斷言商紂有亡國之禍,他所精者何,打筮,看相,還是演易?”

雖受了嘲諷,但姬胡心中卻是一動,此番話聽來熟悉,正是母後番己曾勸諫過父王,也教導過自己的話。可眼前這女子,她能與母後比肩嗎?一時不服,他修長的細眉一挑:“照這麼說,樓主自認是聖人嘍,在下可是失敬得很哪。”

簾內女子自嘲地一笑,並不理會姬胡話中的揶揄之意,說道:“小女子不敢自認是聖人,不過有些道理未必隻有聖人才懂。為人占生死,卜吉凶,隻要順天理明人情便足夠了。”

“順天理明人情?在下願聞其詳。”姬胡皺著眉應道。

簾後女子不疾不徐說道:“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日月之行便是天理;春後有夏,夏後有秋,秋後有冬,冬後有春,四時之行也是天理。君不聞‘月暈而風,礎潤而雨’?自上古起,先賢便能從蟻動葉搖之間推測出天象的變化,這何嚐是鬼神之說?道不遠人,其實‘道’不遠的豈止是人,風雨欲來,燕子低飛,螻蟻徙居,燕子螻蟻都能綢繆於未雨之時,又何況萬物之靈的人呢?人之吉凶福禍盡藏於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之中,隻是凡人一葉障目,看不到這些變化罷了。”

“而所謂人情------”女子頓了頓,接著說道:“重權,愛名,貪利,好色,易為外物所役,這便是人情。是以明人情順天理者,通固然之理,曉必至之事,觀人之所惑而知事之成敗。聞天地之大道,凡事均可未卜先知,又何必以小術為卜?公子若不明白這些道理,小女子無言以對,自此往東,打筮,看相,演易者數十家,惟請公子自便。”

聽了這番言語,姬胡眼光驚異地一閃,心中暗暗佩服:真是個奇女子啊!然而言語中卻不甘示弱,說道:“人情險於山川,難於知天,並非掉幾句書袋便能知曉的。不過------本公子若舍此另尋他處問卜,豈不成了樓主口中的不明事理之人了?樓主既然如此自信,那就請樓主為在下算算吧。”

簾內人微微歎了口氣:“天道茫茫,方才那番話說的是至人之道,小女子德薄才淺,怎敢自比為至人?但公子有什麼煩惱之事不妨直說出來,或許小女的一點陋見可為公子解憂。”

這一下倒把姬胡給將住了,他本持著來故意找茬的目的而來,還真沒想好要占卜何事。什麼事呢?他閉眼思忖著,最先湧上心頭的是什麼事------

隻一瞬,他便睜開眼,語調中略帶著忐忑與悲涼:“我家祖上本來十分顯赫,可自先祖父那輩起便日漸頹喪,如江河日下。我父亦早逝,而我尚未到及冠之齡,所以家業由一位極信重的族叔代掌。如今我已到弱冠之年,深感如果墨守陳規祖製,這份家業隻會繼續衰敗凋零。可若是依著我的主張去改變,族叔定然會第一個反對,因此,不知該何去何從?”

“敢問公子,是否下定決心要振興祖業?”簾內女子緩緩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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