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二 齊國守喪(2 / 2)

榮夷正色道:“齊侯之孝感同天地,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況此事乃先齊侯親定,君上完婚亦是盡孝矣。至於守孝,那也無妨。伯姬公主轉過年才及笄,不急於成婚,隻消太史卜得吉日,晚一兩年之期兩下皆便,豈不美哉?”

立冬時節,鎬京相府的胡楊林內,每至黃昏都會傳來一陣沉鬱淒然的琴聲,伴隨著召伯虎和唱《北門》的高亢蒼涼之聲: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終窶且貧,莫知我艱。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謫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咦?不是說周王駕幸洛邑,一體調度,諸事順遂嗎?姬多友一戰成名,全天下無不畏懼成周新八師的嶄新戰力,齊宋兩國俯首稱臣,鄂國被打慫了膽------如此這般,召公虎但有何愁?

秋氣蕭瑟,株株胡楊都是一團瑟瑟抖動的火焰,腳下紅葉飄零,置身林中如飄進了無邊的火海,沐進了漫天的落霞。召伯虎獨坐竹樓高台,卻全然無心欣賞這秋日奇觀。一曲終了,他輕歎一聲,從琴弦上撩起的纖長食指久久停留於紫銅爐鼎繚繞的香霧輕煙之中。

他已接到洛邑傳來的王書,姬胡用極其興奮的語氣告訴自己信任的少父,此次東巡所取得的一攬子巨大成果,壯誌淩雲之意溢於言表。

可是,在替自己學生欣喜之餘,他也深刻感受到了少年天子心底那抑製不住的衝動,他想開疆拓土,欲大展宏圖,氣吞山河------這衝動已經不是自己這個輔政少父所能壓製勸服的了。他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預感,姬胡終將與自己分道而行,漸行漸遠------

國事如此,家事也不輕鬆。

剛剛入冬,妻子召己便又病重臥床。那位宮中老太醫令歎息道:“夫人操勞憂心太甚,再加上心氣鬱結,上年小產落下的病根又一直未好全。這時日久了,身子便慢慢拖垮了。”

召伯虎又如何不明白妻子的病根何在?小產之後的落紅之症便一直沒好過,再加上孟己之死橫梗在心頭,時時還要牽掛著母國娘家兄長之處境,如何能好生將養?如此勞心憂神,內裏早就掏空了,一場最尋常的小病也會經受不住了。

可饒是如此,她還偏偏要為自己操心。接連開臉了兩個侍婢猶不放心,每回去看她,總是淚眼迷蒙地望著丈夫,滿是歉疚道:“夫君,妾已是不中用,既不能料理中饋,又不能撫育兒女。咱們自己的孩子還好說,隻是四王子皇父,可不敢耽擱了他。夫君身為首輔,乃是當國之人,豈能為家事分心?不如娶個二房之妻------”

他實在聽不下去了,憤而站起:“夫人想什麼呢?什麼二房?難道一個孟己的教訓還不夠深刻的嗎?你休得胡說,如若不然------”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如若不然再不來看她?這話說得出口麼?隻能一聲冷哼來代替了。如是幾回,搞得他都不敢去看召己了。唉!

他搖了搖頭,頓覺心煩意亂,還是付之於琴瑟吧。

“綠兮衣兮,綠衣黃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綠兮絲兮,汝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憂兮!絺兮綌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詞唱出口,召伯虎猛然心驚:怎麼彈了這首曲子,這不是一首悼亡詩嗎?太不吉利了。指尖猛然按弦,想止住琴弦的劇烈顫動,不料“砰”的一聲金石之響,琴弦斷了——

召伯虎眼看著那根斷成兩截的琴弦無力地癱軟在紅桐木製的琴板上,心中頓時一涼,古語:“斷弦者,喪妻也。”看來乃不祥之兆也!

“相爺,不好了,夫人她------吐血了!”一個內房婢女在密伯的引導下從胡楊林深處跌跌撞撞跪來,眼裏含淚,邊哭邊喊道。

召伯虎一驚,立即起身向竹樓下衝去,用力過猛,撞翻了琴聲,“轟隆隆”的巨響回蕩於胡楊林中。

召伯虎匆匆跨進內室時,正看見召己仰臥於帳榻之上,麵如金紙,兩名府醫與一名剛剛從宮中請來的太醫圍著她正施著針灸。榻前三個小兒女正由各自的嬤嬤抱著在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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