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我又何嚐不明白?”呂伋咬了咬嘴唇:“可我又有什麼辦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罷了。且忍忍吧!大不了明日我便向叔侯請封,遠遠地不礙著他呂壽的眼罷了。”
“請封?嘿嘿,公子怕是想得太簡單了。”猗恭冷笑道。
呂伋心中一動:“此話怎講?先生莫非有什麼內幕消息?”
猗恭擺擺手,踱到門外四處觀望了一番,確信四下無人之後,這才返回來壓低聲音說道:“公子也應該知道,南林社之消息源廣布天下,這臨淄宮城自然也不在話下。我聽說,呂壽今日從黨氏出來,便直入宮中求見齊侯,請求將公子您逐出齊土,以安儲君之位。”
呂伋一驚,霍然站起:“好個呂壽,我今日忍氣吞聲,他竟然蹬鼻子上臉,要置我與死地,我跟他不共戴天!”頓了一會,他忽又問道:“那叔侯怎麼說?”
“原來公子還是對您的叔父抱有幻想啊!”猗恭輕歎一聲:“可惜,怕是會讓你失望啊!叔父畢竟不是親父,在兒子與侄子之間,公子您自己想,他會選誰?”
呂伋聞言後退一步,目光變得極其空洞,忽而雙臂舉過頭頂,長呼一聲:“天哪!難道天地之大,竟無我呂伋立錐之地嗎?”
“公子,小心隔牆有耳!”猗恭低聲警告道:“公子,或許是在下小人多慮,但這幾日請公子務必當心,雖然那呂壽建言的隻是將公子逐出齊境。可誰也不敢擔保他心裏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公子如此英武,今日這一鞭你們兩人算是徹底翻了臉,隻怕僅僅將公子逐出齊境地,那呂壽並不能完全安心呢!”
“你是說-------他要殺我?”呂伋不敢置信卻又不敢完全不信。
“但願,是小的多慮了。”
二更聲中,猗恭披著黑鬥篷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飄出,迅速踏上了早已候在那裏的一輛黑篷輜車。
“你終於出來了!”
突出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就著風燈搖曳的光亮,一張年輕而又肅穆的眼睛正直直盯著他。猗恭略鬆了口氣:“原來是你!你不在洛邑行宮護衛天子,怎的跑到臨淄來了?”
“洛邑的事情已都安置好了,師父怕你這邊處置不了,便派我來一趟,以助你一臂之力。畢竟公子伋亦是齊國一等一的高手,一般的武士怕是對付不了他。”青年低聲說道。
猗恭點點頭:“師父顧慮的是,我手上的確沒有合適的人選。你重黎大河斬蛟的事跡已傳遍天下,有你襄助,此事定然無虞!”
“事情怎麼樣了?他相信了嗎?”重黎直入主題。
猗恭展顏一笑:“有那一鞭子,說什麼他不會信?也是天助我也,這堂兄弟二人竟為了爭一黨氏女而大起齟齬撕破了臉,誰能想得到?”
重黎點點頭:“那------今晚便行動吧!”
猗恭一驚:“怎麼這樣急?”
“我不能在臨淄呆太久,再說,師父那邊也等不了,行動宜早不宜遲。”重黎斷然道。
“行,今晚便今晚,一切你說了算。”
四更微明,一條矯健的身影越過公子伋家的院牆,在夜色的掩護下隱於主屋下的灌木叢中。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遠處隱隱傳來雞鳴聲。“吱呀”一聲,主屋的門開了,一名僮仆拎著水桶開了門,看樣子似乎是要往水井那邊去取水來準備主人家起床後的盥洗。
那條黑影趁著這個間隙一溜煙地從半開的門縫中潛入裏屋。公子伋披散著頭發剛剛起床,正在穿鞋,抬頭忽見一條黑乎乎的人影,又驚又懼,大喊道:“你是何人?”
來人一身黑衣蒙麵,惡狠狠答曰:“來取你性命之人!”
邊說邊挺劍刺來,呂伋慌忙取下床頭劍來擋,隻聽“當”地一聲,火花四濺。刺客身手敏捷,手中一口短劍快如閃電,轉眼間已刺到胸前,令呂伋根本來不及拔劍出鞘,隻得左右格擋,狼狽不堪。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呂伋過於寬大的寢服袖子被對方死死抓住,不能掙脫。與此同時,刺客的短劍再一次向胸口逼近。好一個公子伋!皆竟是齊國數一數二的勇士。他大吼一聲,全身奮力一掙,身形向後一滾,力道之猛,將寢服袖子生生掙斷。刺客手中隻剩下一隻空蕩蕩的袖子------
趁此時機,呂伋終於拔劍出鞘,劍鋒在手,心中驚惶初定。一招一式之間,竟與刺客拚得一個平手。隻聽得門外一聲“砰”響,大約是僮仆打水歸來看到這一幕,水桶落地,驚叫連聲:“快來人哪!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