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五 隔閡(2 / 2)

“這還不止,”芮良夫站了起來,指了指堂外的皚皚白雪:“榮夷建議大王,待這場冬雪化去,便陪同大王巡視王畿各處,探查井田。莫不是------”後麵的話他沒敢說下去,井田侵地案還高懸於頂呢!

“此乃好事,”召伯虎慨然道:“帝王禦天下萬民,如果不了解民眾的吃喝生產,又如何決斷國事呢?”

“既如此,子穆又所憂何來?”芮良夫反問道。

“這------”召伯虎一時語塞。

其實隻有他自己明白,他是不放心榮夷這個人。出入王書房之際,他與此人也有過些許的片語交談,隻覺此人言談滴水不漏,心機深沉而不可預測。更兼------他總覺得這個榮夷的黝黑麵龐之下還藏有另外的一張臉,而那張臉恍忽自己曾在哪裏見過。

可這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理由,目下他最擔心的是姬胡,誌在中興大周的少年似乎潛意識裏已經認定了《周禮》所遵奉的王道禮治根本無法實現他的夢想。如果,這個榮夷的主張與王道禮治相悖,而恰恰得到了姬胡的支持和肯定,那麼一場暴風驟雨就將馬上到來------

送走了芮良夫,召伯虎記掛著妻子,匆匆往後院走去。剛走進內院正屋的二重院子,便聞到一股濃濃的湯藥味。內寢房裏,青磚鋪地,絨毯覆蓋,一幹裝飾物件全無,從牆邊的案幾桌架到床前,全擺滿了各式藥罐藥爐,連東側的百寶閣上都擺滿了瓶瓶罐罐。

紫檀雕繪藤草鳥蟲花樣的床榻上躺著召己,正暗自垂淚,聞聽腳步聲,忙試去麵龐上的淚水,應聲道:“夫君,怎的來這兒了?外頭那麼多應酬,孩子們也盼著團年,夫君來我這做什麼?”

召伯虎連忙上前把她按住,握著她的手輕輕拍著,眼眶微微發紅的勸道:“夫人又在暗自傷心了,孟己的事都過去那麼久了。嶽父那邊也回了話,讓你且放寬心,孟己的事不能怨你,夫人又何必定要自苦?”

召己搖搖頭,低低地咳嗽了幾聲,蒼白細長的脖頸上暴起幾條病態的青筋,臉頰上也泛出不正常的紅暈,她顫聲說道:“有些事夫君你------不明白的。父親雖如此說,可隻有我知道他不好受。二妹乃應氏獨女,最受寵愛,如今為了安撫於她,父親已告廟立她為正夫人。這麼一來,三弟便也成了嫡出之子,我的兄長日子便難過了,將來能否承襲君位便多了變數。每每想來,隻覺得中心如刺,都是我的錯------”

“好了好了,你有什麼錯?下令幽禁孟己的人是我,斬殺應大,杖斃應姬與應姒的都是我,與你何幹?嶽家要怪便怪我好了,至於番國的君位傳承,你兄長乃嫡長子,誰能動搖?放心好了。”

召己定定地看了他幾眼,喘了口氣,才開口:“夫君,孟己是我庶妹,她死了,我與娘家便生出了一道越不過去的隔閡。永遠也越不過去,人與人之間,不論曾經多麼親密無間,一旦生出了隔閡,便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

召伯虎聞言心中一動,隔閡?那麼他與姬胡之間,如今也生出了隔閡嗎?如果是,那又到底是為什麼呀?

爆竹劈啪,梅枝堆雪,鎬京城裏無論庶民百姓,還是貴胄之家,上下俱是一片喜氣洋洋。剛剛從那樣一場劫難中掙脫出來的人們,無不舉杯相慶,慶賀自己的重生。

農業社會中信奉人丁繁茂方是福,越是過年過節的時候,越要滿桌滿地,兒孫滿堂才算興旺。雖說召氏一族為首的召伯虎膝下唯有一兒一女,尚在出齒之齡,可召氏全族中堂兄弟與從兄弟人數皆有不少。雖說大多已分家,但大家初一共同祭拜祠堂先祖的慣例還是雷打不動的。

召氏族人們走進相府,迎上前的隻有家宰密伯與一眾舍人門客,卻不見宗婦召己的身影,且見相府內外大火的痕跡雖著力掩飾,還是於不經意的角落處顯露一二,不由一陣難言的酸楚湧上心頭。

似召伯虎這般的重臣,逢年過年,宮裏自然會有賞賜;便是不逢年過節,宮裏也會有不定時的賞賜,以示恩寵。五光十色的錦緞,名目繁多的鮫珠綃,珍寶綾,軟煙羅,蟬翼紗------還有成套成箱的金珠寶石等。這也就罷了,若去外頭定做衣裳,連插隊都不用,鋪子裏的師傅直接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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