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二 姬慈(1 / 2)

往事一幕幕過眼,伯顏更加心煩意亂。母親不是已經為周二公子生下一女了嗎?怎麼會巴巴地給三王子做養嬤嬤呢?堂堂周公府,這般不顧顏麵的嗎?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這一切隻有等找到弟弟姬仲文才能得到確切的答案。

好在伯顏記性好,三兩下便找到了上回仲文帶他來的周公府側門小院的朱漆大門前,砰砰砰地敲了好一會的門,裏頭卻聽不見任何響動。莫不是不在家?喵喵尒説

沒奈何,他隻好轉到周公府氣派輝煌的正大門前碰碰運氣。彼時周公定已經從豐京回城,大門外停了幾十輛牛拉大車,流水般的仆役們正在進進出出搬運各種家夥什,根本沒人去理會他。

“輕著點,這些是青銅鼎,國公爺的愛物,摔壞了要你們的小命!”這略顯稚嫩的聲音透著一股子一朝得誌的張揚,不是仲文又是誰?

隻見姬仲文穿著一身明顯偏長的朱紅色家臣錦袍,頭上戴著兩寸玉冠,正手舞足蹈地喝斥這個,指責那個。伯顏清了清嗓子,叫了一聲:“仲文!”

仲文一扭頭看見了他,頓時一臉喜色迎了上來:“兄長,你來了!我這------”他苦笑著指了指進進出出的人流,不無得意地顯擺道:“我這走不開呀!不然,真該請兄長喝一頓老酒的。”

“少跟我裝蒜!”伯顏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一個僻靜無人之處,直問道:“我問你,母親在哪裏?”

仲文瞟了他一眼,搶白道:“你不早就不認她是你的娘了嗎?這會子還來問什麼?”

“少費話!”伯顏怒極,一隻胳膊格住弟弟的咽喉,厲聲喝問:“說老實話,她是不是進宮了?早就不在國公府了?”

仲文目露懼色,除了遂媯宣布將嫁入周公府為妾的那一日,他還從未見哥哥發過這麼大的脾氣,隻得囁嚅著說:“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不過,母親隻是去做三王子的養嬤嬤,又沒幹別的,這也是給咱們兄弟在周王室討個出身不是嗎?”

“是誰的主意?”伯顏怒極,吼道:“她給人做妾還不夠,抽了什麼風?竟然自甘為奴?”誰不知道入宮做嬤嬤便要入奴籍,一人入奴籍,則世代為奴。

仲文趕緊辯解道:“不會的。母親說隻她一人入了彤冊,國公說了,你我兄弟依舊是自由人。你看-----”他舉了舉自己的錦袍袖子:“國公爺還升我做了守門家吏呢!”

話說到此,伯顏隻覺心中一片冰涼,如此的母親,如此的弟弟,他還能說什麼呢?第一回,他感受到了心灰意冷的滋味。

幽深狹長的宮巷內,遂媯跟在三王子姬慈的步輦後頭亦步亦趨,努力不讓自己左顧右盼,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王宮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對於她來說,已經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可走在這平整的青石路麵上,她還是忍不住地好奇又心酸。當年她還是先孝王嫡長媳的時候,王宮可是她輕車熟路的所在。公公姬辟方喪妻多年,堅持不肯另立王後。遂媯作為嫡長媳,時常入宮幫著料理宮中事務,每到春秋祭禮等大日子更少不了她的操持。

那時候,她是多麼風光啊!人前人後,多少人虛呼一聲“太子妃”呀!可是太子妃,而今聽來是多麼諷刺的字眼呀!姬皙不僅沒做成太子,反而出逃齊國,幾年後沒了利用價值,被刺客反鬥擊殺,其首級傳檄鎬京街市。她遂媯便從一個準太子妃淪落成了一個衣食無著的市井棄婦。

不知不覺間,遂媯隻覺宮巷上方那一線日光更加地刺眼了,刺得她睜不開眼。恍惚間,隻見前頭步輦上的姬慈正像扭兒糖一般把小小的身子擰來擰去,仿佛還在叫她。

她趕緊跑上前去,輕聲哄道:“三王子殿下,有事喚奴婢嗎?”

姬慈瞪著圓圓的大眼睛望著她,突然伸出手掌來拍了拍她的肩:“媯嬤嬤,你不用怕的!王兄最疼我了,你一定能留在宮裏的!”

這孩子還隻有八歲,哪裏曉得大人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遂媯笑著安慰道:“奴婢不怕,殿下放心。”

大殿高聳的屋脊,飛揚的簷角躍入眼簾。一名內侍遠遠覷見了步輦,一揮拂塵揚聲喊道:“落輦——”

早已在殿前守候的周公定滿麵春風地迎上前來,滿臉的皺紋綻放得如盛開的秋菊:“三王子殿下,怎麼才來?大王已經等急了,您快進去吧!祁仲,快來扶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