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良心性純良而坦蕩,凡事率性而為,縱行為有失當之處,也罪不至此啊!”召伯虎是真急了,當他聽說多友被戴上腳鐐投入萱寧宮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士可殺而不可辱,若是他受到這般的淩辱,後半生是決不肯苟活於世的。一得到消息他便急急趕來王宮外求見,什麼也顧不得了。
“罪不至此?”姬胡點點頭,也不知是肯定還是否定。良久,他終於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回話道:“孤還忘了,自己尚未親政,無有對大臣的生殺予奪之權,的確不該擅自論罪,是孤的疏忽。”
這分明是反諷自己獨攬朝政了?召伯虎聽得出了一身冷汗,跪地叩首道:“臣惶恐,微臣雖得先王與王後托付,暫攬朝政,但臣決無擅權之意。待大王二十及冠,臣定當掛印歸去,若負今日之言,定當死無葬身之地!”
姬胡也是一時激忿,口不擇言,一聽召伯虎立此毒誓,頓時心軟道:“少父,孤並無此意!少父乃孤之師,早就免行跪行了,請起吧!”
這是給台階下了,可召伯虎卻依舊不肯,再三請求道:“請大王寬宥子良!有任何不是,臣一力承擔!”
姬胡長歎一聲:“罷了!本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失,疫方真假亦不是他能左右的。隻是萱寧宮乃疫病首發之地,他既已進去,隻有待三日後確認他並未染疫才能放出。”
見周王作勢要離開角樓女牆,召伯虎長呼道:“臣乞大王先除去子良之腳鐐!”
姬胡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累了:“就依少父吧!”
“謝大王!”召伯虎跪了好久了,扶著吊橋的鐵欄剛晃悠悠站起,忽聽姬胡在角樓上呼道:“少父,王都城內情形如何?”
“哦,稟大王!”召伯虎拱手道:“臣與鎬京令一連幾日放出上百野貓家貓,將城中老鼠逮盡,同時命令各家各戶打掃庭廚,使跳蚤無以藏身。這幾日城中平靜如常,臣也命各府衙日夜巡視,不準輕忽!”
“這就好。”姬胡低語道:“先是萱寧宮,後是整個王宮------若是瘟疫從宮中傳蔓開去,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身死家滅!”他向召伯虎長揖道:“宮外之事,一切仰仗少父了!”
“臣份內之事,何須大王掛懷!”
六尺傘蓋的駟馬青銅軺車轔轔行駛於鎬京長街之上,引得市井一片豔羨驚歎。此種軺車有蓋無篷,乘者可坐可站,路人市人對車上人也是一目了然。軺車既高且大,青銅車身粲然生光,六尺傘蓋華貴無比,四匹清一色的火紅胡馬更是雄駿無比。馳於長街,誰不知道這是獨攬朝綱的相國召公大人的車駕呢?
平日不覺得,可今日召伯虎卻覺得此車太過於招搖,立於其上覺得如芒在背。姬胡是什麼意思呢?是覺得自己不管好守護王城的份內之事,而對多友太過於關切了?細細想之,姬胡這麼想,並無不對。今日之行為,的確有失一個托孤大臣的行為規範,有些出格了。可關心則亂,自己亦是身不由己啊!
雖處盛暑,但鎬京的清晨還是餘有幾分暢快的涼意的。
一輛極為尋常的兩馬輜車幾經曲折轔轔駛進了一條隱秘幽靜的長街,三兩步到了盡頭,又驟然折進了一條石板小巷。小巷盡頭又是一折,輜車戛然刹住了。車夫回首低語道:“客官,這巷子太窄,不能回車。”
車中一聲輕咳,一個竹冠的精壯青年走下車來,付了幾刀錢後,輜車便丟下客人轔轔折了回去。
青年站在巷口一打量,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條深藏於長街之後的小巷煞是奇特:左右乃一色青幽幽的石板牆,高得足以遮擋四麵屋頂的視線。原本隻容一車之路的小巷,在高牆夾峙下便成了一條深遂的峽穀。更兼巷口守著兩棵冠蓋碩大的老榆樹,樹杈伸展相擁,將深遂的巷道峽穀擋得一片幽暗。
此般情景,若是路人匆匆而過,站在老樹之外絕然看不進巷口一丈去。青年慨然而歎:“師父煞費苦心找了這麼個地方,也太過於僻靜了!”
走進巷口丈許,一股腐葉氣息便撲麵而來。分明是石板巷道,腳下卻沒有絲毫聲息,靜得使人心跳加速。低頭一看,年複一年的落葉已堆起了一尺來深,惟有中間的腐敗落葉有隱隱足跡,算是一條不甚明顯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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