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答道:“娘娘,我隱約聽說先王臨死前曾留下道詔命給內侍賈,用以轄製娘娘。或許是內侍賈自行為之,亦未可知------”
“是誰的意思並不重要,反正本宮也是馬上要死了!”鄂姞搖搖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有兩件事交托與你,萬望將軍看在你我勉強算是相交相知的份上,答應本宮吧!”
“娘娘請講,但有所請,友無不應承!”姬多舉手應道。
“這頭一件,將軍請保全我這貼身侍女的性命,設法送她回我娘家鄂國去。她跟著我許多年了,沒享過什麼福,反而擔驚受怕了許久。”
姬多友苦笑道抬了抬腳上的鐐銬:“娘娘,隻怕要讓您失望了。友現在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實在不敢大言不慚地應承您!”
“不,周王既然盛怒之下沒殺你,遲早會放你出去的。”
“那沒問題,我答應娘娘。那第二樁呢?”
“這第二樁,”鄂姞掙紮著用手肘略撐起上半身,鄭重請求道:“我兄長鄂侯馭方,心機叵測,好謀算。此番更是為一己一國之利,枉顧萬千生靈性命,我也是幫凶。可我的族人,鄂國百姓畢竟無辜,將來若有在戰場上刀兵相向之時,望將軍能饒他們一條性命!”
“這------,娘娘言重了!”
“將軍是否答應?”鄂姞急切追問道。
“我答應娘娘就是了。”姬多友皺著眉頭,覺得此一請並無多大意義。
這一番折騰將鄂姞最後一點氣力消耗殆盡,她無力地癱倒在床榻上喘著粗氣。多友趕緊替她掖好被角道:“娘娘,您好生將息,我讓叔妘姑娘進來照應您!”
寂靜的夜,姬多友獨坐在萱寧宮寢殿的石階上,宛如一座石雕般一動不動。亦或說,他根本就不想動,因為隻要一動,腳上的鐵鐐便會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撞擊聲,聽得讓他心慌。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便是偶爾有夜風吹過,也會將亂葬坑裏那股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帶過來,這萱寧宮簡直變成了一座地獄。
多友覺得,這無邊的夜色中充斥著無數亡魂的哀吟聲。仰望星空,漆黑天空的某處,隱隱有呼嘯之聲,讓他想起一場無形的災難正持續攪動著王宮暑熱的空氣。
他試著從懷裏掏出那管胡笳,放到唇邊想吹,他本不會吹,但在這個時候,覺得哪怕發出幾個嘔呀撕裂的聲音也是好的。可惜他失敗了,任憑他如何鼓腮幫,胡笳也根本不配合他,隻有氣體貫穿空孔之聲。他歎了一口氣,終是放棄了。
“吱呀——”一聲,內寢殿的門從裏推開了,宮燈的晦暗光亮下,叔妘的麵龐更顯慘白,額上淌下豆大的汗珠,似乎很累。她默默走到姬多友身旁尺把遠的石階上坐定,輕輕說了句:“又昏迷過去了,看來,隻在這一兩個時辰了。”她說話時,眼眶內還噙著兩顆盈盈淚珠。
多友長歎一口氣,有點悲傷,有點不舍,但更多的是失落,仿佛心裏有一塊地方攸地空了,空得讓他發慌。他很想說點什麼,填補這點空隙:“娘娘她-------為什麼要說自己死了?”這是他一直想搞清楚的,但方才鄂姞狀況不佳,他沒有機會問。
“自然是為了將軍。”叔妘平視著他的眼睛,難得的沒有以奴婢的角度仰視著麵前的男人:“娘娘知道我將她的病勢告知了將軍,便大大斥責了奴婢。她說,將軍得知此事,定會去求告大王,或者將帶回來的疫方先給她試用,這會給將軍惹來災禍的。於是,命奴婢向宮門外稟報她已死,反正也不會有人來查看。不想奴婢的話傳得晚了些,將軍還是被牽連進來了。”
盡管這個答案多友隱隱在心中早感覺到了,但從叔妘口中確認後,他還是深深地被感動了。他喃喃道:“娘娘她------這又是何必呢?”
“娘娘她一直視將軍為知己,雖然她貴為太後,不過是個虛名,大王也並沒有把她當繼母。如此,宮中多的是拜高踩低之人,娘娘在宮裏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其實,設鼠蠱之時,娘娘本不願要那疫方,是奴婢力勸說,此事不知能成否,還是留一條退路為宜,娘娘這才勉強為之。”
。您提供大神湛兮若存的西周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