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摸索了多久,頭頂上方攸地漏進一線光亮,接著是在墓道口警戒的士兵歡呼起來:“隗將軍出來了!”
衛和緊趕上來拉住他,一臉關切地噓寒問暖,隗多友心裏膈應,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從懷中拿出那方帛書:“公子,這是他------留給你的。”
衛和打開帛書,從第一行讀起,當目光落到最後用鮮血蘸寫的署名後,嘴角抽搐了幾下,將帛書遞給急切湊上來的公孫禹。後者喜形於色:“公子,太好了!這樣,您嗣位為新君就更是名正言順,水到渠成了!”
“他------真的在墓道裏嗎?”衛和沒有理會公孫禹,徑自問隗多友。
“是的,他腿上受了箭傷,將帛書交給臣後,便因失血過多咽了氣。”隗多友抬起頭,遲疑地問:“公子,要不要將他的遺體挪出來,好生安葬?”
“公子不可!”衛和還來不及回答,榮夷緊上一步低聲反對。他揮手讓四周的侍兵們後退幾步,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公子,若將衛伯餘之屍抬出墓道,入殮收殯,他受箭傷的事必會泄露出去。屆時,人言鼎沸,於公子甚為不利。不如就此封了墓道,對外頭就說嗣君純孝,絕食自殉先君,如何?”
衛和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一會兒看著手中帛書,一會兒看看黑洞洞的墓道口,似是難以決擇。公孫禹急了:“公子,事不宜遲。速速了結此事,遲恐生變哪!”有一句話他不好說,依著隗多友與衛伯餘的關係,他嚴重懷疑此人未死,而是躲在墓道裏,待機出逃。不如封了墓道,讓他徹底死絕的好。
他的這層意思,衛和如何不明白?他仰天長籲一口氣,點了點頭,公孫禹如釋重負,轉身命令道:“封了墓道!”
朝歌今年入冬以後,隻是一味地幹冷,入冬快一個月了,竟一場雪也未下。直到臘月初二,天空方陰了下來,蒼黑的雲壓得很低,沒有風,又冷又悶。當晚申時,才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飄下,然而始終下不大,隻如煙霧一般,在寂靜無人的街上飄來蕩去。
南城門靠裏北側開著一家小酒館,由於附近住的都是些庶民,這酒館也十分的簡陋,南邊的土牆已裂了一道指許寬的縫隙,為防透風,店家隻用了幾塊粗布胡亂擋住,在土牆下又堆了半人多高的磚垛。有這磚垛頂著,土牆便不至坍塌。屋中隻擺了三張方桌,桌下鋪著的草席多年不曾更換,黑糊糊的,破著許多大洞,隱隱地,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店中隻有四個客人,似都是認識的,圍著火爐鞠跽而坐,火爐上熱著酒。四個人每人手裏拿著一條鹹魚幹,聲音低低地在聚談著什麼,時而爆發出一陣會心的大笑。
門口掛著擋風的破簾子被掀起,圍爐而坐的四個人被滲進來的冷風激得身子一顫,正要發作,卻見十幾個人魚貫而入。對方人多陣勢大,這四個人隻好各自裹緊深衣,靠著火爐坐近了些,一麵去取爐上的那壺熱酒,一麵不動聲色地觀察新進來的這些人。
這些人裝束整齊,看衣著不似衛國本地人,倒像是哪個豪門大族家主的仆役之流。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方麵闊耳的漢子。小店本不大,這些人一進來,便呼拉拉占滿了所有方桌,好在他們似乎趕了很長的路程,一坐下來便隻管向夥計要吃要喝,一點沒有找麻煩的意思。前頭四個人這才放下戒心,繼續方才的話題。
“老天是有感應的。”一位老者神神秘秘地說道:“咱們衛國新君剛即位,馬上就下雪了。這所謂‘瑞雪兆豐年’,等開了春定是個好年成。”
“您老說的是啊。”坐在他下首的中年漢子應道:“去年被戎人圍城,又遭了蝗災,當時您老就說了,這是嗣君無德,上天降的災禍。可是應了呢!隻不過呢,”他遲疑了會:“這新君即位,大賞功臣。怎麼不見封賞隗將軍呢?這朝歌城誰不知道,隗子良可是咱們衛國的‘戰神’哪!解圍朝歌,北定隗戎,哪樣不是居功至偉?怎的不見封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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