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 滴血驗子(1 / 2)

她語聲很輕,卻如一記晴天霹靂,砸得衛伯餘麵如槁木。管姬神情慌亂,死命揪住他的袖子,哀聲乞求道:“不,君上,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她------”她指著仲子:“她妒忌妾得寵生子,買通了石家的侍女來誣蔑我。這孩子是君上的血脈,君上親提的‘堯母宮’,您都忘了嗎?”

釐夫人冷眼見那荷花不時去捋一下腕上的金絲鐲,那鐲子做工精細,幾月前她還見仲子戴過。鼻子裏不由冷哼一聲:看樣子仲子挺舍得下本錢啊!再看到近在咫尺的管姬,那張堪稱傾國傾城的麵龐被驚恐扭曲得醜陋起來,還在辯稱:“妾這胎懷了十一個月半啊,這是醫者令說的。君上怎能聽一下女胡言亂語,便懷疑自己的骨肉?”

公叔華見衛伯餘已是方寸大亂,大袖一揮:“既如此,傳醫者令來!”

醫者令來了,是個須發皆白的長者,麵對滿殿的詰問,自然是抵死不認:“君上,管姬娘娘這胎的確懷了十一個月半,久於尋常之人。有醫案為證!”

管姬的心在這一刻驟然停止了震蕩,平靜下來,胸腔在瀕臨迸裂的瞬間吸到最清新的一口空氣,立時舒暢了許多。她慢條斯理撥一撥紅珊瑚耳環上垂下的碎碎流蘇,輕泣道:“君上,妾是冤枉的!”

仲子憤然:“君上,太夫人,公叔,醫者令為管姬診脈多月,早已被其買通,他的話並不可信!君上請細想,管姬居於石府兩三個月,依石家嗣子的好色稟性,怎麼可能對如此美色無動於衷?什麼懷胎十一個月半,實在是聞所未聞之事!何況管姬入宮之時,眾人所見,她小腹平平,哪裏有懷胎四月的樣子?此事若不分明,衛國國祚傾危。”

衛伯餘冷冷道:“那麼,你說要如何才能分明?”

仲子眸光敏銳一轉,緩緩說出四個字:“滴血驗子。”

“怎麼驗?”衛伯餘追問道。

“這便要問醫者令了。”

老醫者令也不敢抬頭,叩首道:“就是將兩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內,看能否融為一體,血相融合者即為親,否則便無血緣之親。”說完抬眼看了一下衛伯餘:“這法子不難,隻是要刺傷君上玉體,下臣實在不敢。”

管姬心頭猛地一震,駭人的目光同乎要奪眶而出。她感覺到嘴唇失去溫度的冰涼與麻木,心裏在呐喊著:不能驗!不能驗啊!

“不能驗!”她霍然立起:“怎可損傷君上玉體?這個法子斷斷不行!”

釐夫人輕蔑地瞟了管姬一眼,好整以瑕地撥弄著裙子上的杏色如意結絲絛:“此事不隻關係管姬清譽,更關乎公族血脈與國祚綿延。事情如此棘手,但隻消一試便可知其真偽。君上無須猶豫。”

衛伯餘神色有所動,管姬懇求道:“君上可曾想過,若今日當真滴血驗親,即便證明我兒是君上親骨肉,將來孩子長大後知道,損傷父子情分自不必說。若君上當真立他為世子,後人也會對其加以詬病,損其威望,於衛國埋下禍患!”

仲子冷笑道:“這話可糊塗。正是因為君上對這孩子寄予厚望才不能不驗,否則真有什麼差池,君上豈非所托非人,把康叔留下的江山拱手讓與石氏外姓了?”

衛伯餘眼底清晰的震驚與濃重的疑惑密密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兜頭向管姬撲來。她的貼身小衣都被汗濕了,緊緊吸附在背上。除了緊緊抓住他的信任,她已別無他法。管姬苦澀一笑:“君上遠去鎬京,妾孤身一人苦守於石府偏院,日日為君上的安危憂心。若早知如此,妾不如一頭撞死的幹淨!”

衛伯餘的手掌有些冰涼,他握住管姬的指尖:“愛妃,你別這樣說。”公叔華投來讚同的目光,他終於下了決心:“隻要一試,便能還你之清白。”

被冷汗濡濕的鬢發貼在臉頰有粘膩的觸感,像一條冰涼的小蛇遊弋在肌膚上,那種汗毛倒豎的恐懼如此真切。管姬艱難地搖頭:“君上要試,便是真的疑心妾了。”

衛伯餘頗有些為難地望了一眼公叔華與釐夫人,咬了咬牙轉過臉去:“把孩子抱過來。”

乳娘把繈褓抱過來,那孩子睡得正香,半張小臉被繈褓蓋著,很是安適的樣子。衛伯餘微有不忍,道:“醫者令,你去刺一滴血來。”

“慢著!”衛伯餘不解地轉過頭望著釐夫人,後者淡淡一笑:“醫者令涉於其中,不宜插手。若君上信不過本宮,就請公叔親自執針吧。事關重大,假手於其他人實在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