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召伯虎不敢抬頭,據實以答:“實是嶽父與賤內的主意,不過小臣也是讚同的。大王思念王後,臣想同為己姓一脈所出,容顏性情必有相類之處,若己姓女伴王左右,或可稍解大王相思之苦。”
言語懇切,姬燮頗覺幾分感動:“孤知愛卿心意,可是------”他痛苦地搖了搖頭:“阿己那樣的女子,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其他人------哪怕是血肉至親,也隻能形似而神迥。罷了吧!畫虎不成反類犬,何必呢!徒惹傷心------”
“王後娘娘------的確是世間奇女子。”召伯虎也是無限感慨。
姬燮眼中滿是哀傷與沉痛:“孤也是近日反複追思回想,才體會到王後的好處,越想越覺得沉痛。阿己她雖身為女子,但文韜武略均在孤之上,每每有軍國大事牽絲絆藤,委決不下,她總能替孤條分縷析,理清脈絡。許多事,孤沒想到,她卻早就替我操持上了。有她在,孤就覺得坐在這王座上並不孤單,身後總有一個依屏在那裏。可如今她去了,孤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沉,再往下便隻有嗚咽了。召伯虎一臉尷尬,主子在臣子麵前落淚,這樣的情形他也沒有經曆過,不好再這樣下去,不能再糾纏於這個話題,他轉念說道:“大王之前設壇為王後召魂,如今臣見那孟己與少己與王後麵貌有相似之處,大王何不------”
還沒待他說完,姬燮連連擺手:“罷了,罷了,孤之心已與王後同葬於王陵。一個活死人,何必去耽誤王後的兩個花朵般年紀的侄女呢?”
“可是大王,”這回召伯虎是真的急了:“臣妻講過,嶽父此來是要帶二女入宮的,人已帶出,再無送回番國的道理。若大王不肯收納,嶽父與二己有何顏麵返回番國?隻有一死了。”
姬燮輕歎一聲:“既如此,這樣吧。那少己尚未及笄,就送入東宮服侍太子吧。畢竟是阿己的娘家人,想胡兒也不會拒絕。至於孟己,子穆你便帶回府為媵,姐妹一同服侍於你,也是一段佳話。”
西周貴族男子一般是二十歲及冠後才正式娶妻,在這之前房中也是有女人的,相當於後世所稱的“通房”。這些女子無名無份,往往在正妻進門後被草草打發,因此一般都由地位比較低下的侍婢充任。少己身為番子的庶女,讓她當通房可說是委屈了,但姬胡畢竟是太子,左右也不算委屈她了。那申薑比太子小五歲,待她嫁過來還早呢,趁著這個“真空期”若真的與太子培養出深厚感情,以後也不愁在宮中沒法立足。
想想嶽父與妻子的打算,召伯虎可以斷定他們一定會舉雙手讚成,便也不做他想,應諾道:“臣遵旨。”
晚風徐吹,召國公府正屋內燈光浮動,忽隱忽現的燈光照在當中的兩個女子臉上,卻赫然發覺這是頗有幾分相似的臉龐。白生生的臉蛋,清秀的眉眼,尤其是細長的眉目,正是己姓番氏女子的標簽容貌。
召己站在頭裏,羞愧地不敢抬頭,隻敢對丈夫喃喃道:“多謝夫君收留,否則我妹妹隻有一死了。”
孟己在姐姐身後,羞得頭都不敢抬,早聞得召公子穆乃是鎬京第一美男子,一直心向往之。如今人在眼前,卻不敢抬頭偷瞟,從她的視角,隻能看見一個清雋的背影與暗紫的大氅。忽地,一個低沉和緩的男聲響起,十分動聽:
“夫人言過了。這兩年你操持家務,宿興夜寐,實在辛苦。如今有娘家媵妹與你分擔,也可輕鬆些。”召伯虎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語氣悵然:“隻是------此事你該先與我商量一二,知你父女意指王宮,我必不會強求。如今多友與我生了嫌隙,竟要跟隨衛公子回朝歌,此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召己聞言更是羞慚,幾乎要落淚了,忽地跪下道:“夫君,都是妾的過錯。妾不知該如何做才能挽回?妾一介女流,不便出門,不如請父親替妾登門向子良將軍致歉吧?”
“罷罷罷,事已至此,再糾纏又有何益?”召伯虎猛一轉身,映入孟己眼中的是一個秀美俊雅如美玉一般的人兒,一雙眼眸清澈如水,恁多少濃情蜜意都欲說還休地括在裏頭,她一時看癡了。
。您提供大神湛兮若存的西周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