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周公定捋捋胡須道:“大王心意已決,他想借獫狁之手除去老夫,以解心頭之恨。別人尚有生機,唯有老夫決難生還。我隻望子穆能保全我的子孫平安,不知可否?”
他的語氣已幾乎是乞求了,召伯虎一時不忍:“周氏世代公卿,在王朝地位尊崇,何況老國公已立適子。你放心,若有不測,我定會向太子進言,保周公府一門老少平安。”
“多謝子穆了。”周公定明顯鬆了口氣。
召伯虎上得車來,心裏堵得厲害,一個個都像在請他托付後事似的,真是不吉利。為什麼偏偏是他呢?之前是王後,現在是夷王和周公定,難道自己真的看起來這般可靠?
十一月上旬,周夷王命太史卜一吉日,禦駕親臨鎬京城外閱兵台,點齊將帥,歃血祭天,隨後率領西六師大部人馬,齊齊奔西而去。大軍浩浩蕩蕩,端的是旌旗遮天,刀甲林立,殺氣遠衝雲霄。
太子姬胡站在鎬京城牆上直直望著城下的這番盛景,心裏十分不忿:“父王遠征從來都不帶上我,自從攻打荊楚後都好幾年了,我都沒出過這鎬京城,悶都悶死了!”
“得了吧!”衛和戲謔道:“你見過哪個君王出征帶著儲君的?太子乃國之根本,動搖不得。”他竟老氣橫秋地晃起了腦袋,惹得眾人忍俊不禁。
“對了!”姬胡歪著腦袋問正靠在牆欄上的隗多友:“多友大哥,你怎麼不跟著一起出征?以你的本事,少說也能做個裨將帳前聽用。男子漢沙場立功,將來封妻蔭子,豈不痛快?”
“伴君如伴虎,我才不去呢!”隗多友拋了拋手中的酒葫蘆:“再說,我無妻無子一身輕鬆,於這天地間無牽無掛,豈不自在?”
召伯虎似是這被一番話勾起了心思:“多友,你都十九了,差不多也該成家了。你我既已結拜,你的親事我自該為你操持,早些成家,也好有個牽掛不是?”
不想隗多友聽著這話倒像是真生了氣,漲紅了臉,跺腳“哼”了一聲,恨恨走了。
有時候老天爺作弄起人來,也是毫無底線的。周夷王姬燮的確如召伯虎所料,是抱著必死之誌親征獫狁的。他所率領的中路軍王旗招展,兵強馬壯,一路招搖地來到涇河上遊,生怕人家不知道這是周王親征的中軍主力。
可這般招搖晃眼,也真的把戎人嚇住了,別說獫狁不敢掠其鋒芒,連在涇河兩岸經營幾十年的山賊盜匪們都暫時停業,避而不出,自然這一路除了徒損糧草外,並沒有任何收獲。
失之東隅,得之桑隅。反倒是虢公長父的邊路收獲甚大,不知怎的竟然摸到了獫狁的軍用放馬場,一舉繳獲了上千匹良馬。要知道在西周時代,馬可是彌足珍貴的戰略資產。這上千匹馬,足可以配置一個騎兵團,或是少說三百乘的戰車。何況是從敵方繳獲,獫狁的損失是巨大的,至少兩三年內不可能再對兩京發動大規模的有效攻擊。
秋十月初出征,不到一個月便奏凱而還。召伯虎接到軍報,算算日子,再有個三五日周王便要還京了,得趕緊準備迎接王師凱旋的準備。他這裏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不想另一路人馬反從南邊先到了。
一入東宮,見到太子,番子涕淚橫流地下拜:“臣不忠不敬之至,緊趕慢趕也沒趕上王後娘娘大殯之禮,臣有罪呀!”
姬胡憶起亡母,亦是悲從中來,趕緊扶起番子道:“舅舅不必自責,番國與鎬京相隔數千裏,道路不通,舅舅趕不到也是正常,何須如此自責?”
番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自喟自歎道:“若不是非要等幼女及笄,也不至於到這麼晚才啟程,若能早些來就好了!”
“怎麼?舅舅此番來,還帶了表姐嗎?莫不是來替她們找婆家的?”或許是剛才的氛圍過於悲傷,姬胡想轉換一個輕鬆些的話題。
“嗯哪。”番子表情有些不自然:“聽說大王就要凱旋還京了?”
“是啊。父王此番出征,繳獲甚豐,虢太傅居功於首,秦君側翼為輔,父王已下令擢升其為子爵位------”
甥舅二人又閑話了一會,番子這才歸去,前往召國公府看望女兒。姬胡倚門相送,頗有些疑惑:“你說舅舅帶表姐們來鎬京,究竟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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