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多友則是心中一緊:“子穆,你------你就不能跳出這個黑洞嗎?遠離這一切,不行嗎?”
看著他熱切的眼神,召伯虎心中一動,跳出這一切煩擾,找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帶著妻兒隱居,還可與多友比鄰而居。不必為朝政人事煩憂,不必揣摩帝王心思,那是多麼美好的日子啊!可是------不行啊!
召伯虎苦笑著搖搖頭:“那隻能想想罷了,我答應過王後,要護持著太子,撫育四王子成人。何況召氏世代為公卿,家族繁茂,這一族人,天下人,還有王後臨終囑咐,我隻能擔在肩上。”
隗多友垂下眼瞼:“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召伯虎見他難過,也想岔開話題:“我也羨慕你灑脫,覺得不痛快了,便可以回草原散心。怎樣?這回怎麼舍得回來了?我當你要牧馬放羊一輩子呢!”
隗多友抬眼看了他一眼,囁嚅了幾下嘴唇,終於還是什麼都沒來得及說。因為恰在此時,街市上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梆聲,伴隨著拖長調子的吆喝聲,隱約聽到什麼:“------周公------逆王子姬皙------首級------”
召伯虎使了個眼色,牆角邊的一名侍衛會意,出門而去。夥計端著一盤烤好的梅花鯉魚炙來了,隗多友一邊招呼召伯虎品嚐,一邊等不及地向夥計打聽外頭出了什麼事。
那夥計見召伯虎氣度雍容,衣著華貴,又看隗多友舉止灑落,仿佛都是有來路的人,愈加不敢得罪。趕緊擠出一臉媚笑,說道:“外頭據說是周公府的家臣,剛剛從齊都臨淄歸來,帶回了逆王子姬皙的首級,現正掛在車頂杆子上遊街示眾呢!按說,周公可是為大王立了大功了!”
召伯虎嚐了一箸炙好的鯉魚肉,頓時讚不絕口,夥計也是滿麵紅光,趕緊下去配菜去了。隗多友低聲道:“你就不著急?那老賊這般作派,搞得鎬京城人人盡知,以後大王就不好再找他的不是了。”
“這點心思也不難猜。”召伯虎微笑著往他碗中夾了一箸魚肉:“你最喜歡的梅花鯉魚炙,家鄉的風味,還不快嚐嚐?不過,他這麼做,總算為周王室,為太子除掉一個隱患,也是一樁美事,何樂而不為呢?”
隗多友按下滿腹心事,夾了一塊魚肉在嘴裏嚼著,果然,一股青草與野花的氣息從唇齒間溢出。他精神陡然一振,再加上喝了幾口酒,迷迷離離之中,仿佛自己又置身於陰山腳下,那終年不化的積雪,連綿起伏的綠浪,繚繞不散的霧氣,若隱若現,若即若離,漸次浮現與眼前------雖遙不可及卻分外清晰。到底為了什麼離開這麼美的草原,來到這鎬京是非之地?他有些迷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