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紀妃複位(2 / 2)

“壞了!”召伯虎將手中的一份帛書遞過去,語中滿是不舍與淒涼:“他又走了,每次都這樣,說走就走,叫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那帛書上用朱砂寫著幾個大字,言簡意賅:吾回草原去也!召伯虎扶著衛和的肩膀追問道:“你們年夜喝酒,他說了什麼嗎?”

衛和秀氣的眉毛蹙成一團,似在仔細搜索記憶:“他好象說什麼人人有家,隻有他是孤魂野鬼,要回草原找他自己的家什麼的。大約就是這個意思了!”

聽了這話,召伯虎手一鬆,頹然轉身,喃喃道:“是我忽視他了,讓他覺得自己是孤魂野鬼,一個人飄蕩,真是不該呀!”

姬胡看著他頹喪的背影,不知為什麼,心裏難受極了,可又說不清為了什麼。

按周夷王本來的思路,是要等到春祭過後,才給紀薑複位。可一份訃書的到來,加快了這個進程:紀侯卒逝,世子主喪嗣侯位。

於是,剛過完新年,夷王傳下諭旨:次妃紀薑解禁足,複位。但卻永遠失去了協理六宮之權。

中宮內寢殿正屋內一片靜謐,窗台恰恰支開半格,吹進清晨落在庭院花草間的些許冷霜氣息,東首桌案上擺著尊小巧的雙麒麟護靈芝的紫玉香爐,爐口處嫋嫋吐著芬芳的香煙。

紀薑垂首在內侍賈的引領下立於房簾前,靜等著周王與王後的召見。屋裏隱約傳來天子夫妻的對話。

“既有人來問安,大王為何不一早叫起我?”這是王後番己略帶嗔怪的語氣。

“昨夜胎動甚頻,你定沒睡好,晚些起又有何妨?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姬燮聽上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極盡溫柔與關切。紀薑心裏泛苦,緊緊地揪住手中的帕子,仿佛那是番己的脖子。

一陣衣裳的窸窣之聲,想是番己在起身:“饒是如此,大王也該自己先用了早膳,不必等臣妾的。”

“孤今日不必早朝,等等你又何妨?何況橫豎有點心墊著呢!”

這幾句對話滿是平常夫妻的互相敬愛,平淡而雋永,回味悠長,聽者無不有歲月靜好之感。可紀薑隻覺自己的心被他們這一番對話鞭打,一直淌著血。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周夷王一聲:“讓她進來吧!”

內侍賈撩起簾子,紀薑趨步入內,跪於正中,也不敢抬頭:“妾給大王請安!給王後娘娘請安!多謝大王與娘娘垂愛,使妾得以複位次妃,特來謝恩!”

姬燮抬眼見她穿著一件暗青緙絲薄灰鼠皮子鑲邊的錦緞襖子,周身隻佩戴些許素淨精致的銀飾,胸前一條細銀鏈墜著塊極名貴的羊脂白玉,通體溫潤剔透。這通身的打扮既不施為父守孝的禮製,又得體優雅,顯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舅父的事,你也不必太過悲傷了,畢竟也是享盡天年之人。次妃可要節哀呀!”姬燮的話很官樣,卻聽不出半分情義來,紀薑頗有不甘。抬眼看時,卻見番己正坐在梳妝台前,梳頭嬤嬤正在為她插簪子,而姬燮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後背,一下都不舍得挪開。

紀薑咬咬牙,走上前去:“嬤嬤,就讓妾來侍候娘娘梳妝吧。”說話間似要去奪那支簪子。

姬燮吃了一驚,走上前去,接過那支金簪,皺著眉頭:“這兒有人服侍,你回秋寥宮吧。王後有孕需靜養,以後你和其他宮妃一樣,若無傳召,不要來中宮請安,以免打擾王後。”

語氣威嚴,不容抗辯。紀薑的動作僵了一下,眼中充滿難以置信的神情,垂頭憂愁且依依留戀地挪開腳步。內侍賈已打起簾子,忽聽一聲:“等一下!”

紀薑充滿希望地回頭,姬燮轉身說道:“孤已派人把二王子送回秋寥宮,你以後好生撫育孩兒,再不要有其餘非分之想,自有你的好處。”

“諾!”紀薑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個字的。

剛步出簾外,身後傳來姬燮的一聲極輕的悶笑:“阿己,這簪子戴歪了,罷了!還是讓嬤嬤來吧!”

“術業有專攻,你就是這般不服氣。”接著是一陣輕笑。

人在倒黴之時,喝口涼水也會塞牙的。出了中宮大門,沒兩步紀薑又碰上了抱著三王子的黃嬴。

“給次妃娘娘請安!還沒恭賀娘娘複位之喜呢!隻是娘娘身服父喪,不然定要請眾姐妹到秋寥宮一聚,衝衝這晦氣。”黃嬴滿麵春風,半是嘲諷半是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