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新年守歲(1 / 2)

爆竹隆隆,梅枝堆雪,鎬京城內上下俱是一片喜氣洋洋。周夷王五年,中宮的年夜飯,氣氛格外特別。

因是宮中家宴,團年守歲,並無外臣,隻有宮內有位分的妃嬪與王子王姬參加,那些美人是沒有資格列席的。對著麵前案幾上擺放著的精致年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事與麵孔。

黃嬴最是開心,逗弄著懷中剛剛開始長乳牙的白胖三王子,心情十分愉悅。不過半個月時間,她臉盤子也闊了,人也開朗了許多,再不複當初瑟瑟縮縮的模樣。可坐在她身旁的伯姬就沒有她這般好心情了,皺著眉頭,一副憂心忡忡的小大人模樣。

孟薑左邊哄著二王子尚父,右手摟著女兒仲姬,不停地哄著這兩個年齡相近的孩子吃這吃那,忙得不亦樂乎。紀薑尚在禁足中,周夷王便將二王子暫時委托她照料,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鄂姞麵色如常,隻是看著黃嬴與孟薑兒女雙全,眼中不免有些黯然。身擔協理六宮事務的重責,這次宮中年宴是她第一回獨立承辦的席麵,她穿梭呼喝著不時催促上菜,照管大家的飲食胃口,倒也沒什麼閑情去感傷。

一眾宮女們魚貫而入,每個人都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鼎爐,裏頭還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大家莫名有些興奮,這是最重要的一道菜式上來了,意味著年宴到了高潮。

周夷王笑眯眯的用銅箸從爐中夾起一片羊肉,放在滿是醬汁的小缽中蘸了蘸,再輕輕擱到番己碗中,輕聲勸道:“天冷了,吃羊肉進補,這醬汁是專門為你調製的,既不辛辣也不寒涼,嚐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番己微微一笑:“多謝大王掛懷。”

夫妻二人細語呢喃,可聲音再低,這殿中人人也聽了個真切。除了黃嬴似是完全沒聽見,鄂姞與孟薑飛快地對視一眼,又各自轉回了頭。

太子姬胡眼見父母和好親睦,也是欣慰不已,打趣道:“待母後誕下幼弟,父王隻怕眼裏再看不見孩兒了。”

番己臉上掠過一片微不可察的紅暈,姬燮心中愉悅,亦不真的生氣:“你這孩子,早就是做兄長的人了,還這麼說話沒規矩。以後,可不能再淘氣了。"

“唉!”姬胡放下酒爵,歎道:“說起來,每添一回弟弟妹妹,嬤嬤便要教訓我一番。這一回,肯定更逃不脫了!”

童言有趣,一座哄堂大笑。可偏偏這其樂融融的氛圍被二王子不合時宜的哭聲給打破了,姬燮皺著眉頭,一臉不悅地看著孟薑:“尚父怎麼了?大過年的,哭得多不吉利!”

孟薑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行了個禮,語中滿是慌亂:“這幾日也不知怎麼了,尚父一直哭個沒完,老說想娘親了。聽說,姐姐在秋寥宮中亦是思念不已,也難怪畢竟是母子連心------”

“啪——”一聲,姬燮手中的銅箸重重摔在了案幾上,嚇得孟薑再不敢開口。還是鄂姞站起來打圓場:“大王,娘娘,聽說次妃娘娘在秋寥宮日夜懺悔,又思念尚父,已病了好幾日了。昨兒個派去的教養嬤嬤傳話來說,她想來大王麵前磕個頭,也向王後娘娘當麵賠罪,也不知大王肯不肯給這個機會?若大王不肯,她便隻有在秋寥宮殿外跪至天明,以求大王寬宥!”

“天這麼冷,她一直跪在外頭嗎?”姬燮有些動容。他瞟了眼身旁的番己,見她麵色如常,這才略略安心。

“是啊,”鄂姞垂首小聲答道:“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了。”

“王後你看------”姬燮小聲地詢問著,眼中頗有一些懇求的意味。番己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不過是苦肉計罷了,倒要看看她如何使,便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叫她來吧,磕完頭就回去吧!也算了了心願。”姬燮命令道。

番己以為自己已經心若死水,再難起任何波瀾了。可是,在紀薑進殿的那一瞬,她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一隻大手覆在她略覺冰涼的手背上,似在將手中的暖意傳導給她,姬燮緊緊握住她的手。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執手相握。

紀薑瘦了也憔悴許多,裝扮上再不似當初那般招搖,頭上隻插著一支白玉簪,此外再無一點首飾。眼中含淚,一步三搖,嫋嫋婷婷走到大殿正中,撲通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聲音清冽:“罪妾給大王叩首,請大王寬宥。願大王國祚永昌,子嗣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