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人穿戴甲胄也用去了一炷香的時間。隗多友等得不耐煩,悄悄問召伯虎:“咱們今夜要在這兒歇宿嗎?”
“估計要的,呆會兒還要視察各營,隻怕要盤桓幾天都未可知。”召伯虎故意逗他:“怎麼?你一個在軍中呆慣的人,怎麼這麼急想要進城呢?”
多友臉上神色頗為不自然:“當然了,早聽聞洛邑繁華喧囂,富甲天下,迫不及待要去見識一番。誰耐煩呆在這鬼地方,跟衛國的人呆在一起。”
召伯虎盯著他,目光頗有深意:“你------不喜歡衛世子,對嗎?”
隗多友正要反駁,他不喜歡的人已領著屬下藩將呼拉拉進帳來站了一地。召伯虎見他實在拘束,便揮揮手讓他自便。多友鬆了一口氣,逃也似地離開大帳。
召伯虎問了問軍中操演備戰的情況,衛餘與諸將對答如流,的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對於心機深沉的宋厲公子鮒祀,召伯虎始終是不放心的,宋國雖口頭答應了,但一旦情勢有變,不排除會有反複的可能。成周八師必須枕戈待旦,以防宋齊再度聯手叛周。正因為此,才不能追究衛世子的敗軍之責,反而委以重任,允他戴罪立功,防護洛邑。
其實說要在營中盤桓幾日,完全是召伯虎逗隗多友玩的,事實上他們隻在大營中歇了一夜,翌日清晨便駕車直入洛邑城。為了多友,召伯虎還堅決拒絕了衛餘要親自護送他們入城的請求。
洛陽果然不愧為周王朝的東都,街市繁華囂喧囂堪比鎬京集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極是熱鬧。召伯虎倒是見慣的,隻在車中閉目養眼。隗多友畢竟少年心性,看什麼都覺著新鮮,不時湊到車窗邊問這問那。
雖有行宮,但那是專為周王巡幸時下榻所用的;館驛是為諸侯使臣們往來道路提供便利的,而召伯虎是王使,最合適的駐地便隻有王室署衙了。這裏專為周王室成員及持天子命之使的王臣辦公及歇宿提供便利。
剛走進這座富麗卻不失古樸的建築,召伯虎便撞上了同為鎬京王臣的太史箴,他鄉遇故知,兩人嘮了好一會子。
算起來離開鎬京已有近兩個月了,召伯虎迫不及待地問及朝中情形:“太史大人,王後與太子可好?大王可解了他們的禁足?”
“大王雖未解禁令,但自己卻攜眾美人搬入了中宮,想來也快了。太子雖不得出宮,但有虢公護著,定會周全。大人不必掛心。”太史箴捋著長須不疾不徐。
“那,大人此番出使,是往哪國去?”召伯虎雖有些失望,但還想多打探些消息。
“往鄂國去。大人離京多日,不知道最近江漢平原有些不太平啊!”
召伯虎眉毛一挑:“哦?莫非是楚國又開始生事了?”
“正是。那熊渠自上次兵敗後一直不甘心,最近又開始向北不斷騷擾諸國邊境。幸好,那新鄂侯頗有勇略,連打幾個勝仗,竟然將荊楚蠻軍打退,如今已回師丹陽。大王心中甚慰,特命老臣出使嘉獎鄂侯。”
沒想到鄂馭方還有這般本事,召伯虎也十分高興:“如此甚好!沒想到鄂國幾乎被熊渠滅國,如今竟也能起死回生,成為我周室南方屏障。”
“誰說不是呢?”太史箴似乎對這趟差事十分得意:“鄂國如今自己擴充了地盤,扼守隨棗通路,守望南陽盆地。怪道大王如今越來越寵愛鄂姞娘娘呢!”
“此話怎講?”召伯虎追問道。
“老臣出使前,大王剛剛命鄂姞娘娘協理後宮事務。哦,對了,還給你------”太史箴一拍腦袋,大呼一聲:“哎呀!竟然忘記此事了,給國公賀喜!老臣出發前一日,召夫人剛剛誕下一子,還沒給國公爺賀喜呢!”
“真的?”召伯虎一臉驚喜:“夫人生了兒子?”
“千真萬確!國公爺,您趕緊回鎬京吧,說不定能趕上小公子滿月呢!”
“吱呀”一聲門響,伴著呼嘯的凜冽北風,獳羊姒跌跌撞撞地進了屋,似乎立足不穩,差點沒倒在地上。番己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來,卻見她已是一頭一臉的傷,腿腳也有些不靈便,忙問:“乳娘,你這是怎麼了?”
獳羊姒滿是風霜的麵龐上皺紋如刀刻一般,此時因為疼痛而擰作一團,她紅著眼眶說道:“娘娘,奴婢去井邊打水,被幾個賤人打了一頓,硬說我是插了她們的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