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所謂邊屋,便是在中宮主建築群兩側的三排屋子,一水的清水瓦房,齊齊排在一起。隻有像中宮令,內侍監這樣有頭有臉的奴才頭才有單獨的小院,以作為他們在宮中不當值時的休憩之所。
獳羊姒滿麵愁容,正在院子裏淘洗粟米,雖是黃嬴上回送來的,但還是得仔細淘洗才能安心。雖然搬到這裏來可以擺脫紀薑在娘娘身邊安置人手,但呼啦啦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誰知道裏頭有多少是次妃的人手呢?自今日始,衣食住行,處處都得當著心,一個不留神怕就會著了對方的道。防不勝防的日子這才開個頭呢!
裏屋的番己卻沒有這麼多閑心思,她正卷著袖子在歸置不多的幾個箱籠衣物。忽然一聲“姐姐”,她隻覺一陣恍惚,回頭一看,隻見夷己正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娘娘------”獳羊姒這才後知後覺地跟了過來,扭捏著手似乎很是歉疚,有外人來,自己竟毫無知覺。番己揮了揮手:“乳娘,你在外頭就行了。我倒是樂意和本宮這妹妹說說話。”
姐妹?夷己何時這樣叫過自己?之前叫“夫人”,後來叫“王後娘娘”,隻有小時候在父親麵前偶爾叫過幾聲,真是恍同隔世啊!
“妹妹如今真是不一樣了,這聲‘姐姐’有二十多年沒聽見了。真是稀奇呀!”番己冷笑道。
夷己似乎挺開心,滿臉堆笑道:“姐姐一向高高在上,妹妹便是想喊也在心裏打怵啊!今日來是大王有吩咐,以後凡是前夜侍過寢的女子,不拘什麼名分,都得次日一早來姐姐門前叩頭謝恩。這不,妹妹就來了嗎?”
這是在顯擺她有多得寵嗎?番己心中警鈴大作,嘴上還得推辭著:“這麼說,恭喜你了。事已畢,你也該走了。”
夷己看著眼前的番己,一身布衣荊釵,連普通的宮女的裝束都比不上,心裏頓時受用了不少,卻也不打算即刻就走。她示威似的在屋子裏打量了一番,嘖嘖道:“姐姐當年是何等威風,今日竟淪落至此,叫妹妹心裏好生惋惜。”
番己從鼻子裏冷哼一聲:“這不是拜你這個好妹妹所賜嗎?我早就知道,當年太子離宮的消息便是你放出去的,如今又害我第二回。果然是我的好妹妹!隻不過,我左思右想都想不通,你這麼做是為什麼?能得到什麼好處?損人而不利己,你也不是什麼聰明人。”
“為什麼?”夷己秀麗的麵龐看起來雖與番己有四五分相似,此時看起來卻有些扭曲:“同出一父,你卻自幼嬌養,呼奴使婢,我卻跟小宮女一般跟在你身後亦步亦趨。你嫁人,我卻隻能為媵妾,便如一個陪嫁的物件一般召之則來,揮之則去。憑什麼?難道就因為你母親是井姬,而我生母隻是一個夷人?”
“那又如何?”番己直視著她那張氣憤扭曲的臉龐,毫不示弱:“嫡庶雲泥之別,自來如此。你對此不滿,又無力抗爭,便把一腔怒氣發泄於我頭上是嗎?”
“正是!”夷己忿然道:“若不是你矯情,非要喝那避子湯,以你的聰慧機智,我還真找不到你的錯處!若不是你非要把伯姬奪走,我也不會斷然下定決心要置你於死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伯姬的事情嘛,那是你咎由自取。”番己捋了捋垂到耳畔的幾縷亂發:“小孩子都是心明眼亮,知道誰是真的對自己好。你心術不正,她看不過眼也是事實。”
的確,夷己已經有三次前去蔓蘿居看伯姬,每次提出接她回自己身邊,都遭到冷冷的拒絕。哪裏有親生母女的親密?都怪眼前這個女人,若不是她,女兒怎會與自己如此生分?夷己臉色慘白,幾乎把嘴唇咬出血來,恨恨道:“你別得意,待次妃娘娘登上後位,伯姬自可回到我身邊。到時,你不過一介廢後,千人踩萬人踏,出不得宮又翻不了身,恐怕活不了幾時了。”
“哈哈哈------”番己大笑不已,笑得頗有幾分豪爽,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末了,在夷己憤怒的瞠視下,才勉強收住笑容:“原來你竟打得是這個主意,真是太好笑了!可笑你們這樣人隻有些許小聰明,卻根本看不清朝局大勢。”
夷己被她笑得心裏發毛,怒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