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吉時已到,召己穿著一身大紅喜服,頭上蒙著喜帕,一直垂到膝上,由兩名侍女攙扶著嫋嫋婷婷走出中宮大殿。太子姬胡已在殿外等候著了。按古禮,姑娘出嫁應該由娘家兄弟送嫁的,可番世子並沒有來,隻得由表弟也就是太子姬胡代勞了。
姬胡握著表姐的手,感覺到那隻纖手有些顫抖,他低聲對新娘子說:“表姐,我的少傅是個好人,非常好的人。就是身體不太好,你嫁過去後,拜托你好好照顧他。”
召己也回應了,聲如銀鈴,非常好聽:“請太子殿下放心,這本來便是我的本份。”
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來到周王的大殿前,在那裏,周夷王與番己王後會親自主婚送嫁,送召己登上召府的馬車。番己笑目盈盈,一揮手,中宮令獳羊姒親自將一個不大的木函送到嫁車上,說:“此為本宮親製的一麵銅鏡,前兒個才剛製好,寓意你們夫妻和和美美,子孫昌盛。”
“多謝王後美意!多謝大王!”召伯虎與召己同時下拜致謝。
目送著迎親隊伍緩緩馳出宮門,周夷王頗有感慨:“王後,此情此景,孤不由想起當年與你成親時的情景。真是恍如隔世一般!”
不知為何,番己的眼眶也有些濕潤:“是啊,當時臣妾跋山涉水來到鎬京,也隻為嫁一如意郎君,便和今日的召己一般無二。隻可惜------”
“可惜什麼?”姬燮的聲音滿是戒備。
番己幽幽歎了口氣:“可惜當年的公子成了天子,便不再是臣妾一個人的如意郎君了。”
姬燮聽了這話,並不生氣,反有些欣喜:“王後,有些事能忘則忘,何必一直自苦?孤雖為天子,但此心與當年並無多少差異,隻是王後你就是不肯看而已。”
他說得有些動容,緊緊攥住了番己的手,十指交扣。身後的紀薑目睹這一切,眼中滿是嫉恨------
拜堂成親一般都是在午時三刻,那是因為古代都實行宵禁,喜宴隻能辦在中午的緣故。召府正廳的喜堂上,張燈結彩,裏裏外外的鞭炮賀喜聲不絕於耳。堂上堂下的賓客們誰都知道召長公子遠征立功,由周王親自主婚,王後親手添妝,鎬京城裏哪個不上趕著來賀喜?自然是賓客盈門,差點沒把門檻踩塌了。
召國公怕是隻剩一口氣了,還非要強撐著由四個家奴抬著出來勉強完成了新人拜高堂的儀式,完事後立刻又給抬進去了。召公正夫人已離世兩年多了,隻能由桌上的靈牌代她接受了新媳婦的叩頭。
召己猶如一個木偶一般,隨著禮官的唱和提示不斷起立,下拜,轉身,再拜,再轉身,再再拜,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好像小狗一樣被牽走了。
入了洞房,被嬤嬤按坐在喜床上,眼前一個亮閃閃的東西一晃,原是喜帕被揭下了。召己抬眼正對上召伯虎的一對眸子,深沉而清澈,細長的眼線斜開去,看人的時候似乎總含深意。召己臉一紅,然後低下頭,一臉的嬌羞。隻這一眼,她便明白了,為什麼她的夫君被稱為“鎬京第一美男子”?而自己是否配得上他呢?
召伯虎也有些窘,召己對於他來說也是個完全陌生的女子,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便走到桌案前看著王後臨上車前贈予的那個木函。這的確是個小巧別致的木製妝奩,四周貼滿了金銀箔所製的花紋,紋樣已有些模糊,花紋中央嵌著四瓣雞心形的紅色瑪瑙。奩蓋上另有三道銀扣,上頭刻著一座雲氣繚繞的山峰。召伯虎覺得這山有些眼熟,細細一看輪廓,倒有幾分像銅綠山。
他打開奩蓋,裏麵靜靜躺著一麵銅鏡,還隱隱透出一股幽香。這香氣有如暗夜中的薄霧,飄渺無際,捉摸不定,絲絲甜香中帶著一股遠山冰雪的涼氣,嗅之令人神思俱爽口,心中卻又不自禁地生出淡淡的憂傷。
召伯虎將銅鏡取出,這才發覺此鏡的邊框造型頗為奇特,為一名飛天仙女形狀,細眉長目豐頰,體態窈窕,麵目生動栩栩如生。細看這眉眼,竟與番己王後有幾分相似,他瞅了眼坐在喜床上的召己,心裏暗自想著:其實與她更像些!
畢竟是洞房,兩個人總不能一直這麼大眼瞪小眼的吧?召伯虎清了清嗓子,將銅鏡遞給召己:“王後娘娘送的銅鏡,這仙女和你------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