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燮一驚,抬頭見到番己,脫口道:“王後怎麼來了?”
番己壓住泛上心頭的惡感,對周夷王行了個禮,道:“大王,如今你連自己正殿都呆不住了,臣妾想見您,隻有來這秋蓼宮了。”
“王後說哪裏的話?”姬燮放下甜瓜,眼中閃過一絲寂寥:“妻者,齊也。王後若想見孤,隨時都可以!不過,這時日以來,孤雖不曾去往中宮,卻也不見王後來尋孤。可見得,若不是有甚要事,王後也想不起孤來吧?”
“臣妾的確有要緊事,請大王移步。”番己聽出了周夷王的諷意,卻並不想接茬。
姬燮拍了拍手掌,低聲撫慰紀薑:“表妹,孤去去就來,你好好躺著!”
中庭院內,獳羊姒已清退了所有的宮女內侍,自己和季桑隻在二十米外一左一右伺候著。
眼見周夷王走近,番己拿起托盤上的一支箭,開門見山道:“大王,召子穆在銅綠山遇刺,有人向他射了一支冷箭。箭已在此,請大王查看!”
姬燮大吃一驚:“召公子無恙吧?”
“是胡兒用手中短刀擋住了此箭,不然的話,召子穆命已歸西矣。”
“那胡兒沒受什麼傷吧?刺客究竟是衝著誰來的?”
番己搖搖頭:“胡兒沒受傷,雖不知這刺客到底是衝著太子還是衝著召公子,但卻已可推斷出這刺客是何人所派的。大王不妨嗅一嗅此箭,有何不同?”
姬燮將箭身湊於鼻下仔細嗅了嗅:“似乎有股似有似無的魚腥味。”
“隻有齊地才會將竹箭煮於鹵水之中,以增加箭身柔韌度。”
“你說什麼?”姬燮麵色驚惶:“齊地?是齊侯?還是王子皙?他們這麼做,莫非是要阻我大軍南征?居心何在?”
此事非同小可,周夷王心中十分明白。西六師被獫狁牽製,困於這豐鎬之地不得動彈; 漢陽諸姬被一個楚國攪得雞犬不寧。如今齊國又心懷異誌,蠢蠢欲動,中原也將不得安寧。大周天下,四麵是敵,社稷動蕩在所難免。
他一時心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握著箭柄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番己替他理了個思路出來:“大王,南方戰況如何?”
姬燮定了定神:“剛接到戰報,召子穆打了個大勝仗,差點沒活捉熊渠父子。隻是被楚國後續援軍趕到,救了回去。如今兩軍對峙於銅綠山,不戰不和已有半月餘。”
番己聽出不對來:“楚國有後援,為什麼我們沒有?接兄長家信,江漢諸國中隻有申,權,羅與臣妾的母國番國出兵襄助召公子,為什麼隨國卻毫無動靜?隨侯血統高貴,地位尊崇,向來為漢陽諸姬之首。為什麼一直按兵不動?”
“王後所慮甚是,孤這就向隨國發出詔令,命他們速速出兵銅綠山,不得有誤。”他轉身要走,忽地想起一事:“那太子在召公子軍中的事,可以告知諸國了麼?”
番己苦笑道:“召公子遇刺,此事怕早已泄露,若有利於戰局,大王盡可以告知隨侯。”
銅綠山,兩軍對峙已有一月有餘。眼看著駐守時日見長,召伯虎開始做起了長期相持的準備。他將謹慎小心的老將姬鄭派往後方負責糧草督運,這個活需耐心,危險性小,適合這位時時惦記著保存實力的老將。
此時的中軍帳中,召伯虎正麵色鐵青地傾聽探子的陳情,一樁樁一件件,全是壞消息。
“是的。前日鄂城方向運來好幾車銅餅,馬上楚營中便夯起幾座鑄爐,火光衝天,兵器敲打聲不絕於耳,定是在鑄造兵器。且楚兵日日練習射藝,從早到晚,輪班上靶,十分勤勉------”
召伯虎有些煩躁,揮揮手讓探子出去了。他就知道,以熊渠那個性格,遭此大敗,如何肯罷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是因為對周軍的戰車銅刺心有餘悸,一旦有了破解之法,必定會大舉反撲,扳回老本。銅綠山,看樣子他是勢在必得。
姬多友耐不住了:“子穆你還等什麼?再等下去,楚人也給他們的戰車裝上銅刺,所有的銅箭也鑄好了,咱們就是他砧板上的肉了。趕緊趁他們沒完全準備好,先發製人才是!”
“先發製人?咱們隻剩下二萬多人馬,二百多輛兵車,且戰鬥力遜於楚兵,先發必被製於人!”召伯虎一拍案幾,恨恨道:“可恨漢陽諸姬個個坐山觀虎鬥,竟無一國前來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