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先祖篳路藍縷的艱辛,在座的楚人個個麵色凝重,倍感辛酸。
“啪——”熊紅少年心性,一將手中的箸摔於案上,忿然道:“中原王朝忘恩負義,雖封了吾先祖,卻另封一堆江漢諸姬來監視咱們楚人,將所有的銅礦山緊緊攥在他姬姓手中。咱們需要鑄器修兵,卻要跟他們賠笑臉,送重禮,楚國玉石為之一空。如今,終於打下鄂國,拿下三座銅礦山,以後再也不用看諸姬臉色了。”
“我兒說得對呀!”熊渠一拍案幾:“我楚國人本是帝高陽之苗裔,火神祝融之後,商滅夏後被驅趕至南方,僻居於荊山腳下。本想著助周伐紂能重返中原故土,不料那些中原人依舊把咱們當蠻夷看待,不與咱通婚。也罷,那咱們便索性豁出去了!”
他忿然而起,手按腰中寶劍,低沉的聲音鏗鏘有力:“我蠻夷也,不與中國共諡號。他姬燮小兒能做王,吾等也做得。咱們楚國乃是南蠻鄰國,不是他周王朝的藩屬諸侯。哈哈哈,我熊渠跺跺腳,也叫那姬燮在鎬京王宮抖三抖!”
“對!”長子熊康立刻應道:“如今已滅了世仇鄂國,攻下鄂都,隻需拿下銅綠山。從此後江漢流域,再無人是我楚國對手。咱們便可北圖中原,直取鎬京!”
“拿下銅綠山,直取鎬京!”眾人齊聲喝道。
楚人怨氣衝天,卻不能傳導於千裏之外。鎬京王宮內,周夷王姬燮正在獨自喝著悶酒。太子姬胡已經離宮出走了快兩月了,宮內宮外謠言四起,人聲鼎沸。朝堂之上,不斷有臣子提議要他解了東宮的禁足令。內宮之中,左右宮人內侍不時會把宮外的風聲刮到他的耳中。
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到一個爆發點上:太子出生時的灃水沉嬰事件。大家都猜測是太子知曉了實情,與父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以至於父子幾近決裂。還有人甚至推測下一步太子行將被廢------
這些人都是在揣測朝局,以判定自己的行事方向,沒有人關心他——周天子作為一個父親心裏的痛。這麼多年以來,妻子番己對他滿懷怨念,這件事成了夫妻間不能觸碰的痛點。他何嚐不想補償他們母子呢?可是,怎麼這麼難?他貴為天子,難道要他伏地謝罪不成?
漸漸地,他對妻子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怨恨之意。恨她這麼多年死揪著這事不放,恨她為了掩蓋兒子不在宮中的事實,竟將當年之事四處宣揚,不惜讓他顏麵掃地(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大王,別喝太多酒了,龍體要緊。”一隻白皙的手奪走了酒爵,紀薑一臉關切地站在身邊。
看著她已高高隆起的腹部,姬燮忙扶她坐下:“不是說私下裏就叫表哥麼,怎麼又這麼生分?”
“這,王後已經教導過了,臣妾不能不守規矩。”紀薑低眉輕聲說道。
“別提她,一提便心煩。”姬燮酒入愁腸,也想找個傾訴的口子:“表妹,你說,孤是不是個不慈之父?”
“怎麼會?”紀薑的明眸閃動:“表哥自幼心腸好,小時候兄弟們上樹掏鳥,你還偷偷把小鳥還回去,我還記得呢?你對小鳥尚且如此,何況是身邊的親人呢?誰要這麼說,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姬燮大受感動:“也隻有你還記得孤小時候的事!可惜,王後不這麼想。在她眼裏,孤是這天底下最最無情之人,為了王位可以不顧親兒的安危!”
紀薑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思索該說什麼,不一會兒,她抬起眼眸,柔聲說道:“表哥無需為那些無聊的瑣碎話語煩心!您是這天下的王,自然要以天下為重,而臣妾作為您的女人,自要竭盡一切所有支持您。妾的孩兒,妾的身家,都是表哥的,予取予求,臣妾無有任何怨念。因為,在臣妾心中,您是最重要的人。”
姬燮雙目熱淚盈眶,這些日子以來的抑鬱一掃而空,他將紀薑緊緊摟入懷中:“表妹,孤何其有幸,得你為伴!唉!王後若有你一半把孤放在心裏,何至於此?”
紀薑眉頭一蹙,她實在不喜歡姬燮在這個時候提起另一個女人,就如同一根細針紮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