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拜師(2 / 2)

番己停下腳步,是啊!憑什麼呀?自己是王後,縱使與周王不睦,也得擔起調教宮嬪之職責,怎能一味逃避?想到此,她清了清嗓子,梅林裏頭先是一片寂靜,之後又是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見到番己,姬燮先是一怔,有些尷尬的樣子,旋即恢複正常,客氣但不失熱絡地招呼道:“原來是王後啊!找孤有何事?”

番己行了個禮:“原本是要去寢殿找大王,不想竟在此偶遇。”一麵說,一麵拿眼去瞟一旁的紀薑。後者果然是一身猩紅的大氅,在這雪白的世界中十分打眼。

“王後有何要事?”姬燮很是意外,見番己看著紀薑,似乎有讓她回避之意,忙說道:“表妹不是外人,王後有何事直說即可。”

番己強忍著不去看一臉得色的紀薑,隻對著周夷王說:“原是為了胡兒的學業。”

“不是已指派虢公長父為太傅了麼?孤見胡兒十分用心跟他修習射術武藝,虢公也是盡心指教。怎麼?他們鬧矛盾了麼?”

“不是的。”番己搖搖頭:“所謂文治武功,身為大周太子,光修習武藝是不夠的。何況胡兒性子倔直,更需一個博學之士來引導,學習聖人治國之道。”

姬燮點點頭:“王後有合適的少傅人選麼?”

番己稽首道:“臣妾保舉召公宗子召伯虎,他雖年方及冠,但學識淵博,智慮非凡,定可好好引導太子修習文武之道,將來善牧萬民,為我大周創不世功業。”

姬燮有些猶豫:“他是不是太年輕了?能行麼?”

“大王,召伯虎雖年輕,但畢竟是召氏宗子,世為王室重卿,國之柱石。任命他為少傅,也是未雨綢繆,為將來計呀!”

姬燮思忖了一番,終於點頭道:“行,那就在改元後正式賜命吧!”

“謝大王!”

番己謝恩已畢便轉身離去,姬燮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眼神中分明有不舍與困惑,紀薑把這一切盡入眼簾,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按規矩,新王繼位必須等到第二年的元日之後才能正式改元。所以周夷王元年應該從公元前865年元日算起。

改元祭祀告廟三天後,東宮的正殿舉行冊命召伯虎為太子少傅的儀式。周夷王賜下刻有“冊命金文”的錫器,並賜予鎬京郊外王田一處,召伯虎三拜九叩謝恩。

接下來,應該輪到太子姬胡行拜師禮了。可這個七歲的男孩正是分外淘氣的時候,竟然歪著腦袋問召伯虎:“我聽說你騎不得烈馬,拉不滿弓弦,有什麼本事做我的師傅?”

階上的番己坐不住了,喝斥道:“胡兒,休要胡說八道!”

召伯虎並不生氣,隻是微微一笑,向周王與王後深施一禮,道:“蒙大王與王後錯愛,委臣以少傅之職。臣自知才疏學淺,卻願勉力為之。太子言臣騎射生疏,確有此事。隻想反問一句,太子為儲君,可知何為王者?”

小姬胡小臉憋得通紅,望著高高在上的父王說:“我父王便是王者,我將來便也是王者。何有此問?”

召伯虎一抬袖,神色十分莊重:“所謂王者,需得思慮深遠,極目遠望,能看到天的盡頭;還需心胸寬闊,能包容這天下萬萬生靈。太子有此目力與胸襟否?”

姬胡本來覺得眼前這個連胡子都沒有的人除了長得好看,必定一無是處。沒想到被問住了,且召伯虎言語鏗鏗,十分動聽,一時出了神,呆住了。周夷王瞧著有趣,替兒子解圍道:“子穆說笑了,太子方稚齡,哪來什麼目力與胸襟,正需要先生指引與教導才是!”

“諾!”召伯虎深深稽首:“王者非與生俱來,需從前人的治世經驗上得到教訓與借鑒,方得成其功業。臣有一物可為太子解惑!”

他從袖中一筒竹簡,舉於頭頂說:“臣作此書名《殷鑒》。取自殷商朝代從成湯至武庚,再至子紂的十七世三十一位君王的治世故事,刪繁就簡,可與太子引入治國之理。”

“哦?”姬燮十分感興趣,吩咐寺人賈:“呈上來與孤看看。”

隻掃視了幾行,周夷王便被吸引住了,竟渾然忘卻了這是在拜師禮典之上。番己隻好戳了戳他,姬燮如夢方醒,連連讚道:“好書好書,想不到子穆竟有如此才氣。此書先與孤看看如何?”

“當然可以。臣可以為太子口述。”

“不必不必,孤看完便派人送回東宮。”

“表哥——,表哥——”大殿外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呼喊聲,周夷王的臉色為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