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爭執(1 / 2)

典禮一直到日昃時分方才結束,諸侯百官們都紛紛登上早已等候在宮門外的自家馬車,互相拱手道別。這一天的繁文縟節下來,吃也沒吃好,還沒個打盹的地方,每個人都是一身的疲憊。

召公靠在車欄上,一臉的心事。召伯虎關切地問道:“父親在憂心何事?”

“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而今諸侯日強,進逼王室。彼此或有兼並之意,而大王今日登基,竟然對王畿外的諸侯降階相迎,實非吉兆。自昭王南征死於漢水,西六師全軍覆沒,我周王室之威望已遠不如前。穆王一生南征北戰,開疆拓土,方才勉強維持住局麵。為父擔心,今日過後,四方諸侯會小瞧了大王,產生異誌。”

“父親過慮了吧?”召伯虎寬慰道:“大王幽居日久,一日即位,難免有不妥之處。假以時日,自會生出王者氣度。誰也不是生來就是一生王氣的!”

“但願吧!”召公瞟了眼兒子,忽想起一件事來:“國事憂心,家事也不輕鬆。王後娘娘提的親事,你覺得如何?”

召伯虎清逸的臉龐泛上一團紅暈,他低頭應道:“一切但憑父親做主!”

召公輕歎一聲:“本來也是樁極好的親事,太子已立,王後也正當盛年。可------”

“莫非父親有何隱憂?”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呀。我聽說大王與王後關係冷淡,再加上申侯四處宣揚即將送女入宮,難免將來有會有爭嫡之事。我是怕------”後麵的話他不想再講下去了。

召伯虎卻沒有絲毫遲疑:“父親是怕被人看作太子一黨麼?若是這個,父親無需多慮,即便不結這門親,在天下人的眼中,我召氏一族亦是太子一黨無疑。”

“這卻是為何?”

“難道父親忘記了當年灃水上魚浮救嬰之事麼?我父子親手救下了尚在繈褓中的太子,還能首鼠兩端嗎?再說,嫡長子為宗子,繼承父位本是大周宗法,即便無有此事,倘若有人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意欲奪嫡,我父子理當挺身而出,豈有坐視之理?”

兒子年輕的臉龐雖略顯稚嫩,卻有一股子堅毅果決之氣由內散之於外,召公似乎了悟,點了點頭說:“子穆之意,為父已明白。這門親事為父應了。”

“一切但憑父親為兒做主!”召伯虎在車中長作一揖,眼中閃現出一個雍容華貴的婀娜背影------

雖然有不太愉快的插曲,但周夷王姬燮還是急於與自己的王後分享這人生中的最高光時刻。下了朝,他急匆匆地奔向中宮,一路上浮現出妻子番己溫柔拜賀,款款敘話的景象。過去種種已埋入時光,今後他一定會好好愛護她們母子,共同打造一個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的王室之家,給天下萬民樹立一個榜樣。

可惜讓他失望了,王後番己一臉嚴峻,姬燮不明就裏,以為她是想起了過去的不愉快。低聲撫慰道:“王後,孤過去對不起你和胡兒,但以後不會了。孤永遠記得這六年的苦寂歲月,沒有你們母子相伴,孤該怎麼度過?你放心,以後你為王後,胡兒為太子,誰也害不了你們母子。”

番己似有所動,嘴唇翕動了兩下,還是直言道:“大王,妾不是要說這個。今日大殿之上,當王畿外的諸侯升殿參拜之時,大王是不是降階相迎了?”

姬燮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頓時心頭湧上一陣不快,冷冷地說:“是啊!怎麼,有何不妥嗎?”

“大王,你糊塗啊!”番己急了:“曆代天子即位,可從未有過如此紆尊降貴之禮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承天命,牧萬民,何等尊貴?怎能如此降階?天下諸侯本就各懷異誌,大王本該恩威並施,令他們畏服。可大王如此做,豈不是叫他們自此輕看了?------”

“夠了!”姬燮忿然而起:“你不過是孤的王後,怎敢置喙朝堂之事?你別忘了,孤現在是王,天下獨一無二的王,不是你的兒子,必須接受你的訓誡。你的這些鬼話這六年孤也聽夠了!”

番己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大王還記得自己是天下獨一無二之王,那便好了------”

聽了這話,姬燮更加火冒三丈,番己分明是譏諷自己沒有王者氣度嘛!攸地,耳畔似又回響起朝堂上齊侯那聲哧笑,那張短須長目的臉不知怎的竟與番己的臉重合了。姬燮火極,一抬手,一個響亮的耳光已摑在了番己臉上。

這一巴掌力度極大,也極響亮,番己被扇到了地上,好半天不得起身。獳羊姒一麵趴在地上懇求:“大王開恩啊!娘娘她不是有意冒犯大王的!”一麵膝行過去扶起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