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雍都之亂(1 / 3)

楔子雍都之亂

顯德三年,九月辛未日,卯時才過,其日正是萬壽佳節,百官入朝上壽。西戎鐵騎不甘寂寞,送給這即位僅三年的少帝一個大大的壽禮——踏破蕭關,直入雍都。

雍都自古天險之地、帝王之資。群山拱衛、關塞險固、河川為池、台塬起伏。西有隴阪、東有穀山,南有長嶺,北有北山。自古黃河、洛河交彙之處,形成天塹;清河與濁水衝擊成雍川沃野。北蕭關、西川關、南峪關、東河穀關,四關拱衛,天險之地。

號稱天下險固、雍川咽喉的蕭關居然被一群西戎蠻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突破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何況雍都守軍又為何如此不堪一擊?這都是天子與群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然而也沒有時間等待他們想明白,刺目的煙塵就已湧上極天,強勁的馬蹄已隱約可聞,天子就被眾臣和羽林軍簇擁著倉皇東逃了。

天子雖弱,尚有羽林軍極力護持,而百官中多有老弱者,在隨駕時或者因跟不上而被甩在後麵,此後亦如雍都百姓一樣被西戎鐵騎俘獲或殺害的,也有因隨駕過程中跌倒躓踣被羽林軍騎兵踏傷、踩死的。一時之間,君臣相失,哭嚎幹雲。至於宮禁之中來不及逃走的皇子王孫、公主妃嬪、宮人內侍俱是慘遭毒手,而百官之家的家眷子女亦被劫掠荼毒。

城中士庶百姓自然更是命如螻蟻、惶惶無主,他們有些還尚在夢中便糊裏糊塗地喪命遭劫。至死也不明白,作為天子腳下的子民,居然還有這麼一天。

當然也不是沒有能夠幸免於難的,有些巨家富室因家丁護院眾多,護持家人逃去,又趁機以金錢賄賂西戎兵。西戎兵也不是鐵打的,這些年與中原互通買賣,自然也學了些中原的“為商之道”,他們本為劫掠而來,得了大量錢財便網開一麵,不去碰這些雍都豪權。但不要說普通百姓自然不能有此力量,便是中產以上的士大夫之家,也無由獲此“僥幸”。

而守城各營見天子與百官已逃,也都跟著四散潰逃,未做任何抵抗。因天子東逃,河穀關固然是打開了,蕭關已被戎人所破,川關與峪關因在雍都南麵,尚未受到波及。此後數日,荊州牧借勤王之機,派兵占了峪關。倒是河穀關在開城門送出天子後,因守將範平始終遵守天子出關時下令河穀關定要阻斷戎人東追之路的詔命,堅守不出,得保無虞。如此四關,便隻剩下川關、河穀關兩關尚在。

雍都危殆,未有如今日者;天子蒙塵,未有如今日者;天下震驚,未有如今日者。經此一劫,不但天子與公侯百官以及各地州牧的顏麵盡失,整個九州天朝的臉皆被戎人狠狠踩在腳下碾了一番。

在羽林軍護送之下逃出生天的君臣,此後草木皆兵、惕怵不已。眼看出了河穀關無處可去之際,晉州牧楊晟嶽已率輕騎前來護駕,擁著天子與群臣直奔晉陽而去。

如此便丟下毫無防守的偌大雍都,任由野蠻驕橫的戎兵在這煌煌帝都大肆劫掠了十日之久,帝闕宮禁亦是慘不忍睹。

戍守長城、防禦北狄的北三營二品武衛將軍韓高靖是第一個趕來勤王的將領,他親率騎兵先行,因兵力不足,麵對偌大雍都和機動性極強的西戎奇兵,無法全麵驅逐,隻得調遣有限的兵力堅守帝闕以及士大夫住宅區。於是許多百姓也都湧入宮禁和士大夫聚居的裏坊之間,尋求避難。武威將軍韓高靖來者不拒,擔當守護雍都之責,並臨時組建一支強勁騎兵與西戎搶奪被俘虜的雍都士庶百姓。由於兵力限製,無法出城與戎兵爭俘,便與戎人以邊打邊和的方式,派小股親信,以金錢贖買那些已經被押解出城的雍都士大夫。戎兵見不需押解回本部即可換取金帛,自然也樂得拿錢放人。此後北三營及雍都北大營後續步兵亦陸續趕來,於是韓高靖兵力大增,稍稍喘過氣來後,便開始分兵攻占各個城門,但仍有幾個邊門掌握在戎兵手中,戎兵見形勢不對,便陸續押著搶來的財帛子女慢慢撤退。

直到十日之後,各地勤王兵陸續趕來,戎兵懾於氣勢,才全麵退出雍都。

然而各州牧伯趕走西戎,麵對城闕殘毀、一片凋敝的雍都城,才猛然醒悟:原來他們千裏勤王,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白白便宜了擁著天子歸晉陽的晉州牧。便紛紛上表,表示戎兵已退,奏請天子回鑾返京。然而都被晉州牧以帝都慘遭洗劫,各關塞防守鬆懈,九重城闕已被燒劫一空,致令天子無可歸處為由推拒了。彼時各州牧長眼看著滿目瘡痍的雍都城,終究確定無疑:晉州牧這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