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與微生律談論的話題,好似與眼前的長命鎖隱隱約約重疊在一起。簡雲台伸手取出長命鎖,指腹輕輕磨礪著鎖身,突然轉頭笑說:“瞧,我媽也希望我命長。”
他雖然是笑著的,眼眶卻悄悄紅了。
微生律似乎鬆了一口氣,他拿起簡雲台手中的長命鎖,問:“想戴麼?”
簡雲台用力點頭:“想!”
於是微生律邊半跪在他的麵前,身體微微前傾,兩隻手臂都繞到了簡雲台的脖頸後方,他靠近簡雲台時,鼻尖淺淺的呼吸撫過簡雲台的耳側,弄得那塊皮膚像是被羽毛輕輕撓過一般,癢癢的。
簡雲台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
微生律柔和提醒,“不要動。”
鎖扣很小,微生律視野受阻,扣了好幾次都沒有扣上。
簡雲台轉眸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心中微微顫了一下。
他和微生律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中間有那麼一層窗戶紙,遲遲沒有捅破。簡雲台之前顧忌著親緣關係,不敢去捅破,可是經曆了白河城之行,他的觀念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有花堪折直須折,他是這樣想的。
之前他總是害怕微生律接受不了親緣關係,現在的簡雲台則是想著,不管了!這個時間點基因檢測報告估計都已經出來了,他自己說出口,總比之後回到神龕後,微生律從別人嘴巴裏得知這個事實比較好吧?
想到這裏,簡雲台暗暗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選了個比較柔和的措辭開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父親是誰?”
微生律正在扣長命鎖,聞言身形一頓。
很快,他的聲音傳來。
“想過。”
簡雲台一驚,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你這樣回答,我還怎麼說下去啊!
他勉強定了定神,心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很想知道微生律是怎麼想的,但是他有有點懼怕微生律的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咚咚——
咚咚——
簡雲台咽了一下口水,決定不管微生律的回答了,他還是按照心裏原有的稿子往下說:“你沒想、咳,我的意思是,你想過也是正常的,畢竟我生父不詳。呃,陳伯平和我說,我極有可能是微生千鶴的兒子,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微生律整個人都頓住了。
微風拂過他的銀發,將那些銀發輕輕撩起,簡雲台的臉龐側麵也癢癢的。
他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後,後方傳來“啪嗒”一聲響,長命鎖扣上了。
微生律卻沒有退開,依然維持著原有的姿勢,也不說話,也不動。
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
簡雲台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罕見的有些緊張,他看不見微生律的臉,就無法觀察後者的神情,更無法決定接下來要說的話。
簡雲台抵住微生律的肩膀,想要將他往後推一點兒,好麵對麵說話。
阻力很大,簡雲台根本推不動。
他小聲商量說:“要不,你退後點吧?”
身前人微微動了動,很快,簡雲台的手腕被他攥住,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微生律果然後退了一些距離,垂下眼睫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眸底的情緒十分龐雜。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簡雲台自知隱瞞的這事兒有些缺德,也不敢明了說,“沒多久。”
說罷,他不著痕跡觀察微生律的臉色。
和預想中的勃然大怒不同,和預想中的難以接受也不同,微生律整個人都十分僵硬,眉頭蹙得很緊、很緊。
臉色更是蒼白至極,好看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他攥住簡雲台的手腕。
不肯鬆開手。
好似方才簡雲台讓他“退後點”,對他來說是一個隱晦的暗示,同樣也是巨大的打擊。
簡雲台實在是分析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心裏又實在緊張,便想等他先開口。
可微生律卻好像也在等他先開口。
兩人默不作聲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簡雲台先扛不住了,開口說:“基因檢測報告肯定已經出來了。不出預料的話,咱們很可能真的是……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微生律垂眼,聲音沙啞問:“你是怎麼想的。”
簡雲台:“……”
他感覺他們倆之間好像有一個地/雷,誰都不敢接著這地/雷,所以地/雷被他拋出去,現在又被微生律給拋了回來。
簡雲台心頭揣著無形的“地/雷”,惴惴不安,恍然之間感覺渾身都在冒熱汗。
他甚至都想裝暈了。
就在簡雲台真的打算眼白一翻直接裝暈的時候,麵前的微生律動了動,抬手解開了白色軍服上的第一顆紐扣,呼吸也變快。
——解扣子。
簡雲台眼神微微一暗。
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說,解扣子可以是兩個意思,一個是不耐煩,一個則是緊張。
這兩種意思天差地別。
那微生律此時是哪一種情緒呢?
正當他想這些的時候,微生律突然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依舊緊緊攥著簡雲台的手腕,後者手腕上那一圈皮膚已經隱隱泛紅了。
冷白色上的一圈玫紅,十分惹眼。
微生律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注視著那圈玫紅色,像是白雪皚皚裏麵的落紅,他的眸色變得愈發幽深。
再度抬起眼簾時,微生律聲線發緊,像是很急切般,他竟又重新問了一遍,“所以,你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