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簡大膽明明被銬住了,我不僅一點也不擔心,還覺得好期待。快給我去見圖靈啊啊啊啊”
地下城通道分布混亂,許多原住民都分辨不清這裏麵挖出來的道路。更別提玩家了,陳塢帶著魚星草繞了好幾個圈,才勉勉強強找到黑客白所在的耳室。
“他的手傷勢有點兒重。”陳塢這個說法已經很含蓄了,事實上黑客白的傷勢哪裏止有點兒重,他的傷勢非常重。
手掌表皮那一層皮膚全都被他自己剝了下來,正常人這個傷勢,兩隻手估計早就已經動彈不得了。陳塢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黑客白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般。
依然麵色冷淡在電腦前操控大局。
“”魚星草抿唇,抬步走了進去。
耳室內的牆壁上遍布熒光,青色的熒光像是碎裂的星海一般,將整個耳室渲染出平日裏看不見的壯麗景觀。
黑客白靜坐在電腦桌前,背對著這邊。他比半年前看起來更瘦了。
要瘦得多。
但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白。
皮膚透白甚至能夠反光,也能夠看見手臂上淡淡的青紫色經絡。發動技能時就像是深海中的海妖一般,泛著失質藍色的瞳孔中閃爍著無情的光。不發動技能時,他又好像隻是一個少年天才的鄰居家大哥哥。
笑起來很好看的大哥哥魚晴薇,魚星草的妹妹總是這樣稱呼黑客白。
隻是半年沒有見麵,恍惚之間魚星草甚至有一種錯覺,他覺得昔日好友仿佛穿戴上另一個麵具,距離他很遠、很遠。
哢哢
哢哢
魚星草走到手搖杆發電機旁邊,低聲衝原住民說“你出去吧,我來。”
“”原住民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反而是距離這裏好幾米開外的黑客白反應極大,他的身形猛地僵住,臉上一下子失了血色。
本就透白的俊俏臉龐更是慘白。
耳室內一片死寂。
直播間觀眾幾乎要抱頭鼠竄
“救命這個時候就格外想念簡大膽了,快點出來打打圓場啊”
“草,簡大膽在這裏也會想趕緊走吧。別指望他打圓場,他肯定跑得比誰都要快。”
“啊啊啊啊啊我記得上一次見麵的時候,黑客白懸掛在樓層外麵危在旦夕,簡大膽準備伸手去救他來著,結果被魚奶媽拉住了就是這麼一拉,黑客白來到了主戰場。”
“當時誰知道會來主戰場啊,魚奶媽肯定是想黑客白去死啊。”
“孩子開始害怕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這兩人一碰麵,我比他們本人都還要緊張驚恐。生怕他們你死我活,最後簡大膽來收屍。”
直播間的氣氛緊張,耳室內的氣氛隻會更加僵硬與凝重。一時之間隻能聽見哢哢、哢哢的搖杆聲,在這死寂的氛圍之中,搖杆的聲音為耳室更添一分窒息感。
靜默許久後,黑客白緩緩垂下眼簾,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
說完了,他都不敢回頭。
哢哢
最後一聲搖杆的聲響猛地停住,這下子耳室內當真一片死寂,隻餘兩道清淺的呼吸聲,像是彼此恐懼著的兩道呼吸聲。
魚星草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說“這三個字,我已經等了你半年。”
“”
黑客白下顎繃緊,臉色蒼白的回頭。就看見魚星草同樣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眼眶通紅著說“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當時為什麼要發射那顆導彈。
你知道你炸的是白河城麼。
你知道那是你自己的家鄉麼。
你知道我所有的家人都在白河城麼你知道白河城有數以百萬計人麼你知道那些人同樣也是這個世界上鮮活的一份子嗎
你知道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麼
這些問題在魚星草心中積蓄已久,曾經他也想過,加入直播組也許有機會能夠見到黑客白,到時候他一定要好好問問。
將這些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問出口,然後殺了黑客白,也算是卸掉了滿身重負。
可是當魚星草真的與昔日舊友麵對麵時,又張唇數秒,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他隻能恨言說“你隻需要告訴我為什麼。”
“對不起。”黑客白還是這三個字。
神龕。
這個組織隱藏在冰山最底端,對於一個神祟來說,它就是滅頂之災的代名詞。即便不是神祟,也最好不要摻和進來。
他不想將魚星草拉入困局之中。
這些黑客白都無法說出口。
魚星草又是深吸了一口氣,方能勉強平複心中的恨意,與更多複雜的心緒。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近乎嘶啞“你有沒有哪怕一刻感到後悔過”
夜夜噩夢纏繞,驚醒時滿背虛冷的汗漬,環顧空無一人的房間,感受著冬日被中冰涼的溫度。再也沒有媽媽灌的暖袋,再也沒有妹妹在他讀書時送來的溫熱牛奶。
午夜夢回時才發現,他已經沒有親人了,他所有的家人全部屍骨無存。
這些噩夢憑什麼隻有他一人做
魚星草整個人都在顫抖,目光緊緊凝視著幾米開外的黑客白。
他在等待答案。
黑客白自始至終都不敢與他對視,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每時每刻都在後悔。
怎麼可能不後悔呢
他同樣每日每夜都噩夢纏身,有時候會夢見自己依然被神龕追殺,四麵八方都是尖銳的利刃,將他千萬刀淩遲。有時候又會夢見他這一生最後悔的那一天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早已經鑄成了大錯。
甚至連給他贖罪的機會都沒有,生來強大就是他最大的原罪。
黑客白無話可說,隻能麵色僵硬地重複,“對不起。”
三聲對不起,並不能讓魚星草接受這份遲來的道歉,不僅不接受,他反而更加憤怒。手指緊緊攥緊搖杆,仿佛隨時都能衝上去,但魚星草還是險而又險克製住。
視線緊緊盯著黑客白,魚星草的眼神仿佛能夠吃人一般,咬牙寒聲說“你的傷,我不會給你治。”
“”黑客白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以對才更讓人氣憤,魚星草心中積壓許久的怨氣與恨意,仿佛全都砸在了棉花上。這些棉花團團堵住他的嗓子眼,又堵住他的氣管,使得他心中的怨怒之意無處發泄,最後魚星草驟然暴起。
砰砰兩聲巨響,魚星草上前拽住黑客白的衣領,不知道何時手中早已握上了短匕首,那刀刃正死死抵在黑客白的喉結之上。
滴答
滴答
絲血潺潺從刀刃上逼出,猩紅的血液順著黑客白的鎖骨,緩慢地流淌到胸膛。
他像是一個提線布偶般視線麻木,眼皮平靜地垂著,全程都沒有反抗。
魚星草咬牙,故意譏諷說“我以為你的血也是黑的。”
黑客白臉上的血色流逝更甚。
魚星草看了眼他,緊緊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