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台眸光平靜“放我下去。”倒吊著太難受,再吊幾分鍾他就要吐了。
天狐王妃本就是強弩之末,九條尾巴斷得隻剩兩條,聞聲將簡雲台輕柔地放到地麵上,神色還是有些遲疑。
“這塊玉佩你是從哪兒得到的”
“你說它你兒子給我的。”簡雲台坐在地麵上,單手拿起胸前的玉佩,手心還能感覺到微微餘熱。嘴上同王妃說話,他的視線卻一直在帳篷中掃視,尋找小狐狸的身影。
在兩條蓬鬆的狐狸尾巴後麵,能看見一團雪團縮在其後,身上的白毛還染著血。
簡雲台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若是能將扶燭救出去,說不定能免去他被挖丹的痛苦
在他想這些的時候,麵前的天狐王妃麵色百般變化,眼底十分困惑。天狐玉佩到現在還在她的身上,未到傳承給扶燭的時候。
簡雲台是怎麼從扶燭手上拿到的
這個還隻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王妃聲線發緊,愣愣問“你是人類”
簡雲台點頭“對。”
王妃更加不可置信,“還是個除妖師”
簡雲台“對,怎麼了”
“”王妃輕咳兩聲,緘默不語。
天狐玉佩的真假她一眼能夠看出,這種東西也不可能被他人強行搶走,因為在被搶走以前,扶燭定會毀去這枚玉佩。
也就是說即便眼前的種種充斥滿矛盾性,但有一個事實不容爭辯扶燭真的將天狐玉佩給了一個人類,還是個除妖師
這、這實在是
天狐王妃緘默良久,歎息著搖頭喃喃“孽緣,你們之間是孽緣啊”
簡雲台眉頭微皺,直到這個時候,心裏頭總算品出一抹不對勁來。
當初扶燭給他戴上玉佩的時候就說過,這是枚撿來的玉佩,妖族隨處可見。沒有什麼特殊含義,也並不珍貴。
明顯不是如此。
扶燭是不是瞞了他什麼簡雲台眉頭皺得更厲害,正準備出聲詢問,帳篷外突然傳來大喝聲“這個帳篷還沒有搜過”
這聲音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隻是眨眼間就跳近,眼看著就要掀開帳簾。
“”
須臾間,天狐王妃化作原型,以狐身抵住帳門。與此同時外麵也傳來興奮的呼叫聲“在這裏這裏還有天狐餘孽”
咚咚咚咚咚咚數道腳步聲如同鼓點一般,急促而又密集。很快聚攏在帳篷外,拿起各式武器轟擊擋在帳門處的王妃。
哢擦一聲響,又斷一尾。
王妃湧動兩下,突然彎身哇的嘔出了一口血,虛聲喝道“走帶他走”
帳篷對麵還有一個被抓開的缺口,簡雲台動作快過大腦,幾乎瞬間跑到了扶燭身邊。將昏迷不醒的扶燭抱在懷中。
小狐狸後腿有傷,即便簡雲台有意避開了他的傷處,入手也是一片溫熱的血。
一腳已經跨出了缺口,簡雲台咬牙回眸,“你為什麼不走”
這個缺口已經存在良久,天狐王妃本應該可以帶著扶燭逃跑的。為什麼數個小時過去了,她都不願意逃離
“我不能走。族中蒙受大難,我身為天狐一族的王妃,勢必與族人共存亡。”王妃垂下眼睛,眸中有一絲水光滑過。很快她就深深閉上眼,再看向簡雲台的目光已經與之前渾然不同,像是臨終托孤一般。
她笑中含淚說“既然我兒將玉佩贈予你,那你你以後可不要欺負他。”
除妖師與妖怪,本就是天敵。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種怨偶結合,可往往要麼是妖怪逼迫除妖師,強取豪奪。要麼便是妖怪不死心追隨,最後被除妖師以殺證道。即便兩廂情願,也會受到除妖師門派與妖族的合力抵製,排除異己。
算來算去,最後竟然沒有一對有好下場。
王妃憂慮重重,心中擔憂扶燭日後也會踏上這樣一條沒有希望的道路。但她已經管不上許多了,僅剩下來的那條大尾巴卷起簡雲台,猛地向缺口處一拋。
轟隆隆摔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帳篷猛地垮塌下來,穿梭十年時光,母神山的皚皚白雪仿佛也被送到了這裏。
“是天狐王妃”
“快快找天狐少主,他一定也在附近,殺死他才是特大戰功啊”
身後不斷響起興奮的大叫聲。
簡雲台踏著雪,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快步跑向麵前的深林之中。
救下來了救下來了
隻要躲過追擊將扶燭送到安全的地方,他的內丹就不會被人挖走
被除妖師門派偷襲,導致全族重創。又被除妖師所救,是什麼樣的感覺
扶燭冷冷盯著篝火前的人影。
白皙的臉上沾染大片大片的塵灰與血跡,將五官遮擋。略略抬眼時眼眸中是不符合年齡的成熟,“醒了”
簡雲台問了一聲,隨即站起身靠近。
呼呼
呼呼
冷風幾乎是推著他向前走,身上的黑金色道袍根本就不保暖,他現在已經手腳冰涼,整個人僵硬到動作遲緩。
隨著嗒嗒的腳步聲邁近,扶燭全身汗毛倒立,喉嚨中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
除妖師想殺了他
扶燭想要站起來逃跑,後腿的傷卻令他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人類除妖師一點一點的靠近,俯下身子探出手掌。
呲呲
一聲響後,簡雲台的掌心上突現一道抓痕,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他吃痛後退,皺眉看著扶燭。
簡雲台皺眉看人時,眉眼間的淩厲感極其嚇人。扶燭與他對視幾秒鍾,瑟縮著向後退了半步,兩隻狐狸耳朵警惕地豎起,聲線帶著股濃濃的恨意,“滾開”
簡雲台微微歎了一口氣,說“我不會傷害你。說起來,還是我救你出來的。”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如同柳絮因風揚起,沾到了簡雲台的眉宇之間。純白色與他臉上的灰塵血跡形成鮮明對比,在篝火前,他投射下來的影子籠罩住扶燭。
死寂。
很長時間的死寂。
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最後還是簡雲台先心軟了,嘟囔一句怎麼小時候這麼不乖。說罷就轉身回到篝火前,撕開衣擺處的道袍,隨意纏在手掌心之中。
疼,是肯定疼的。
小狐狸下手挺狠,是往死裏下的手,要不是剛才他躲得及時,這隻手恐怕都沒了。
劈裏啪啦的篝火之聲中,見簡雲台長時間沒有理會自己,扶燭心中不由悄悄鬆了一口氣。緩慢地直起身子,試探性邁出一步。
後腿處一陣撕裂性的疼痛。
他嘶了一聲,立即止住動作,微微垂眼看時狐狸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
全身在冰雪中凍得虛冷,隻有後腿處,那個被黑金色道袍裹起的地方是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