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隆隆。
好一陣麵前的亂景才平息。
簡雲台走上前垂眸看了一會,說“這些屍體,都是女人的屍體。”
從破爛衣著上來看,這些女人都不是近代人,少說也要往前推個兩百多年。
更讓人心中沉重的是,黑影不止眼前這一團。借著幽光看過去,甬道的盡頭處還有一團更為龐大的白骨小山。
直到現在,簡雲台才懂扶燭為什麼說地宮被埋葬在神廟之下因為這裏就是一個活脫脫的亂葬崗,葬著無數不知名的女屍。
“你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虛弱”扶燭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是母神對你做了什麼我出去後就殺了她”
扶燭的確是在為簡雲台考慮,然而直播間觀眾上帝視角,隻覺得為難
“好難啊,要是告訴扶燭真相,輕傷buff會轉變成重傷buff。要是不告訴他真相,扶燭費力毀掉九座神像,殺母神獲神恩,那簡大膽的輕傷buff隻會越來越嚴重。”
“又是一個兩難選擇題”
“簡大膽會怎麼做啊”
在觀眾們紛紛好奇之時,簡雲台麵色不變,毫不猶豫把黑鍋甩到了母神頭上,故作猶疑說“也許是母神搞的鬼。”
不等扶燭接話,他立即補充說“但母神不能殺,農玲玲還沒找到呢。”
“”
扶燭瞳色暗暗,咬牙問“你為什麼這麼想找到她,她對你來說很重要”重要到連自己的生命安危都顧不上了
簡雲台莫名說“我都不認識她。”
扶燭麵色緩和了些,說“那你”
“捉妖師出山考驗,分配下來的任務就是要找到農玲玲。弄清楚母神村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情。”簡雲台的謊言信口拈來,“要不是想早點出山,我也懶得找她。”
扶燭目光猶疑“真的”
簡雲台與他對視一會,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語氣淡淡說“我騙你做什麼。”
扶燭詰問“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走吧。”簡雲台推開扶燭的手,艱難向前走了兩步,“我真沒騙你。”
他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很容易給人一種他很理直氣壯的感覺。見麵色不像是在撒謊,扶燭便也沒有懷疑他的托詞。
思維則是跳了了另外一個緯度。
既然不是撒謊。
簡雲台為何不敢看他
扶燭定定站在原地,薄唇緊抿著抬起手,素白指尖輕觸上自己的眉眼。
該不會是因為這張臉吧
“再怎麼不會拿他當成替代品,但看到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也會不小心認錯吧”當日男玩家們的竊竊私語聲仿佛猶在耳畔。
扶燭方才還氣勢高漲,一想到這一點,便慘白了臉色,胸口一陣一陣的發悶。
剛入地宮之時,簡雲台的心情其實不是很糟糕。在他看來,現在就等於打通了一個新地圖,這個地圖裏麵有胖子、農玲玲。
還有母神的九座神像。
找到胖子,就能救胖子出來。
找到農玲玲,就能完成主線任務。
找到母神的神像,就能打敗boss。
這不是危機,這是機遇啊
然而簡雲台很快就發現,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於天真了。
地宮非常大,大到超出他的想象。
與這座地宮相比較,坐落於山頂的母神村就像是圓月邊的一顆小星星。圓月何其大,星星又何其渺小。
更為慘淡的是,他們迷路了。
不是鬼打牆,是真迷路了。
地宮裏的甬道從外形上來看,並沒有任何區別,兩側壁畫也都一模一樣。簡雲台在數個地點做下了標記,可是憑借記憶想要重新繞回去時,他卻從未見過那些標記了。
走在任何地方都似曾相識,但是從細節又能判斷出,他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到後來即便有扶燭攙扶著,簡雲台都腰身彎下,脫力到提不起腿來。
“你的脈搏越來越微弱了。”扶燭的狀況則是相反,也許是九座神像隱藏在地宮中的原因,他好像隨時隨地都可以吸收到微末神恩,以此壯大自己的力量。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目光一直緊緊盯著簡雲台,沉吟數秒鍾以後,便在簡雲台的驚呼聲中強行攥住他的手臂。
“”簡雲台“你幹什麼”
扶燭表情不變,悄悄放柔了聲線道“不想被抱著走,背著你可以嗎”
語氣中幾乎都帶著懇求意味了。
簡雲台趴在他的背上,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托扶在雲端一般,搖搖晃晃間就有些昏昏欲睡。半晌才回過神說“謝謝。”
謝謝兩個字是很生疏的話語,親近的人之間不用說謝謝。妖怪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這些天耳濡目染也學到了不少。
例如這幾天胖子幫忙帶飯回來,簡雲台就從來沒有和胖子說過謝謝。
扶燭心裏宛如裝了一個秤砣,語氣澀澀問“你和他也會說謝謝嗎”
簡雲台半瞌著眼“誰”
扶燭靜默片刻,說“崔煜。”
“”
地宮內空空落落,寂靜無比。腳步踏上去,能傳到很遠的地方,再回響。
簡雲台被這兩個字給震醒了,瞌睡蟲一下子消失得幹幹淨淨。掀起眼皮愣了會後,才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扶燭垂下眼簾“我想知道。”
簡雲台便回憶了一下,說“一開始會,後來好像就不會了。”
“”扶燭的步子踏得更重,咚咚咚將地宮踩地一陣嘈雜,回響聲劇烈。
簡雲台疑惑問“你怎麼了”
扶燭冷哼了一聲“不用謝”
簡雲台“”
意識越來越沉重,一開始簡雲台還能開口指明方向。到後來他眼前一片漆黑,雙手也無力垂在扶燭的身體兩側。
身形不斷下滑。
又被扶燭向上托。
這種虛弱感是由內而外迸發出來的,像是動了大手術後的那種感覺。喉口一陣腥甜,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在咳血。
還是扶燭感受到肩頭一陣暖濕意,偏過眸時嗓音發緊問“很難受嗎”
“”簡雲台已經無力回答了。
他的心跳越來越微弱,扶燭的心跳聲卻越來越急促,整個人都被泡到了名為緊張的大染缸之中,行走間烈烈生風。
要找到出口。
要盡快找到出口
什麼農玲玲他不感興趣,他現在隻想快點帶簡雲台出這座該死的地宮出去後想辦法聯係上族群,救治簡雲台。
可地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扶燭在裏麵繞了數圈,分不清方向。巨大的無力感襲來,如絲如縷般纏繞住他整顆心。
如果如果他的內丹還在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輕輕鬆鬆打通這座地宮。
聽著耳邊愈加微弱的呼吸聲,扶燭眼眶通紅,澀聲說“你還欠我一隻蘆花雞。”
簡雲台迷糊地睜開眼“嗯”
扶燭狠聲威脅說“你還欠我最後一隻蘆花雞。沒有抓到它,你不能死”
簡雲台彎唇笑了笑,虛弱幹咳著說“行,為了那隻雞,我努力吊著一口氣。”
這話明顯是在開玩笑,想要緩和氣氛。扶燭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我餓了。”簡雲台終於忍不住說出口。
他現在這種情況,小半因為輕傷buff,大半則是因為餓。今天他一整天都沒有吃飯,早上耍性子跑出了空街,中午又陪著扶燭抓了一下午蘆花雞。
晚上又被困在這地宮之中。
簡直是慘絕人寰啊。
更為恐怖的是蓮池之中黑蓮將死。紅蓮與白蓮又分庭抗禮瓜分營養,到頭來兩株蓮花都沒有長成,他要是現在被餓死了,極有可能不會複活,而是直接死去。
想到這裏,簡雲台心漸漸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