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舊地(3 / 3)

雲不慈低頭看著掌心的黑色小小的儀器。

那上麵依舊以固定的速度跳動著綠色的數字,一點一點遞減,雲不慈盯著那數字,眼睫一眨不眨。

她問身邊人道:“那些折子——還沒回音麼?”

大師兄站在她身側,聞言搖搖頭。

雲不慈便又低下頭去。

頭頂的蟬忽然聲嘶力竭地鳴叫起來。

十年地下黑暗中苦捱,才能破土而出。

從看見第一縷陽光便開始鳴叫,到叫至最後一聲跌落樹下,隻有短短十四日。

十年黑暗,十四日吟唱。

便是蟬的一生。

那又怎能不日日夜夜鳴唱?

怎能不拚盡全身力氣,貫穿這兩周的喧囂?

怎能不珍惜一分一秒的寶貴時光?

畢竟,屬於自己的時間,就是那麼的短暫了啊。

蟬聲最激烈最高昂、讓聽的人幾乎以為它綿綿不絕這一聲要將自己唱斷氣的時刻。

那個小小黑色儀器上,忽然“滴滴”一聲輕響,跳過了一個數字。

然後,綠色的數字,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繼續不疾不徐、卻不可抗拒地遞減下去。

雲不慈和大師兄,在這一刻,齊齊吐出了一口長氣。

……

從蒼生塔上下來,鐵慈變得有些沉默。

朝三也不敢多說,繼續給鐵慈引路,前方是一座青樓,扶春二字纂體書寫。

青樓進門左拐單獨一棟小樓,穿過抄手回廊,上了二樓,樓上迎門一張中州水磨長桌上設了汝窯青瓷花囊,中插著淡粉芍藥和水晶團菊,西牆上掛著工筆美人圖,姿態婉媚。轉過雕花紫檀絲絹屏風,是一張懸垂著秋香色繡蟲草花卉紗帳的拔步床,床對麵則是黑漆鑲螺鈿的精致妝台,妝台上大紅錦套套著菱花銅鏡,隨意地擺放著朱漆雕梅花妝盒,盒子半開,隱隱露出些珠光寶氣。

當年的頭牌閨房,鐵慈躺過那張拔步床。

鐵慈沒讓人跟進來,進門後直接關了門。

她繞著室內轉了一圈,抬頭看那美人圖,看了很久。

這間屋子她進來過,但那時她受了重傷,還要和某些人鬥智鬥勇,又遇上真氣逆行衝穴,根本沒注意到這屋子的裝飾。

此刻細細打量,免不了下個評價。

暴發戶氣質。

拔步床上被褥仿佛是新換的,散發著一些屬於陽光的溫暖氣息。

鐵慈緩緩坐下,手撫過絲緞被褥。

“……那我就和茅公子一起睡啊!茅公子,好不好啊!”

“好呀!”

鐵慈輕笑一聲,伸手在枕頭下一摸,果然摸出了一壺酒。

她也沒看是什麼酒,拍掉泥封,仰頭就喝。

片刻後壺空了,她順手一扔,啪地一聲酒壺砸開了門扉,砸到門外打瞌睡的狄一葦腳下,把她嚇得霍然睜眼,趕緊抽口煙壓壓驚。

然後她聞見極其濃烈的酒香,一低頭看見碎裂的酒壺。

狄一葦愕然轉頭,就看見鐵慈走了出來,步伐很穩定,臉色正常,就是眼睛特別亮,一邊走一邊脫了披風,還在卷袖子。

狄一葦目瞪口呆地道:“怎麼喝酒了?”

好像還喝醉了?

皇帝陛下當初那樣都未曾飲酒買醉,時隔三年卻莫名其妙在這破鏡城內一個置景之內,把自己灌醉了?

當初在這間屋子裏發生了什麼?

狄一葦立即很有聯想能力地想到了酒後亂那什麼。

鐵慈卷好袖子,在狄一葦麵前站定,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狄一葦被她看得發毛,既怕她酒瘋發作揍自己一頓,又怕她酒瘋發作把自己扛進屋子裏睡了。

不能說她腦洞大,畢竟狄帥善於揣摩人心判斷時勢,她現在分析鐵慈眼神,隻有這兩個可能。

狄一葦慢慢向後退,堅決捍衛自己的安全和清白。

卻見鐵慈站在當地,不急不慢卷好袖子,忽然開口,唱:“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狄一葦:“……”

我是誰?我在哪裏?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