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喜娘才終於道:"好了。"
楚姒微微頷首,讓屋子裏的下人都退下了,這才道:"楊老將軍跟楊辭那裏都已經提前通知過了吧。"
楊謙修想起她昨晚連夜送來的消息,點點頭:"連夜使人送的消息,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快到沛縣了,一到就會立刻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很好。"楚姒說完,這才回頭看著他:"楊府的人怎麼還沒有搬去太子府?此事宜早不宜遲,等今日一過,逍遙王便會知道楊府也在算計他,他不會放過楊府的。"
楊謙修頷首:"你外祖母說了,我們要走,也要等你平安嫁了再走。當年虧待了你娘,如今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再虧待了你。"
楚姒心中有暖流湧過,似乎將心上的堅冰全都開了一般。她多想現在就認了楊老夫人,認了麵前這個滿眼慈愛的三伯父,可是她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把楊府推出趙訓炎的陰謀之外,她不能再害了他們,誰知道前世的事情,會不會以另外一種形式再來一遍呢?
她不敢想,更不敢做。
外麵傳來媚娘的聲音:"少夫人,已經準備好了,世子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好。"楚姒應聲,卻抬手朝楊謙修行了一禮,頓了頓,轉身朝耳房處行了一禮,這才轉頭離去。
楊謙修怔住,到底是笑著搖搖頭,到了耳房邊,看著靠坐在暖榻上已經哭得雙眼紅腫的楊老夫人,笑道:"姒兒可比她娘親聰明多了。"
"你護著她,別讓她再吃苦了。"楊老夫人幾乎是哭著說出這幾個字,似乎想把對女兒楊佩的虧欠全部都補到楚姒身上一般。
楊謙修點點頭,回頭看了眼楚姒離開的方向:"放心吧。"
楚姒才楊府,一直偷聽著的楊盈便急匆匆準備從角門離開跟趙訓炎報信,但人還沒出去便被攔了下來:"三爺吩咐了,您今日不能出府。"
"憑什麼!"
"就憑你懷著殺人之心。"
楊謙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楊盈憤怒的扭過頭:"三伯父,你怎麼幫著她一個外人。就算你覺得虧欠了她娘,可是我爹呢,你們難道不欠他的嗎!"
楊謙修早知道她如今嫉妒成魔,心中覺得可惜卻也覺得可悲:"來人,送小姐回房,今日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許踏出房門一步!"說罷,他便轉頭離開了。
楊盈看著他的背影,恨得咬牙:"若是辭哥哥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楊謙修聞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再理她。
林清愚雖然麵上帶著笑意,可心中卻比誰都緊張,這計劃太過冒險,既有趙訓炎,又有她,若是一個環節沒處理妥當都要出事。
"主子,差不多了。"有人上前道。
林清愚回頭看了看那花轎,麵色微凝,點了點頭。
馬車裏的人依舊安穩的坐著,手裏捧著平安果,心中懷著忐忑,可花轎忽然搖晃了一下,外麵也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接著便是喜娘的抱怨:"怎麼回事這些人,連世子爺的花轎也敢衝撞。"說罷又朝花轎裏道:"楚小姐,您稍等會兒,小婦人去瞧瞧。"
女子安穩坐著,可這喜娘一走,竟半晌也沒回來,等她終於掀開簾子一看,隻餘一行抬著花轎的人停在原地,林清愚和侯府的侍衛,包括方才的喜娘已經全部不見了人影。
女子從花轎裏出來,自己扯下了蓋頭,淺淺笑了起來:"你已經知道是我了嗎?"她喃喃說著,提步徑直往侯府的方向步行而去,絲毫不管路人的指指點點和疑惑的眼光。
此時的侯府,侯夫人已經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侯爺倒是鎮定:"放心吧。兩個孩子都是聰明的,不會出事。"
"但願如此。"侯夫人即便這樣說,麵色也還是擔憂,倒是坐在首座的趙煊逸,麵上的表情則更多是一種期待,縱然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外麵終於有小廝歡天喜地的跑了回來:"新娘子來了!"
侯夫人差點就要親自起身,卻被一旁的婆子按住:"夫人,急不得,這是規矩。"
侯夫人聞言,這才又坐了下來,麵上已經滿是欣喜了。
楚姒說不出現在是什麼心情,這一切好似夢一般。外麵鞭炮大響,鑼鼓喧天,轎夫們賣力的吹著喜慶的嗩呐,小孩們一陣歡鬧。
喜娘大聲道:"新郎踢轎門!"
楚姒聽到外麵輕微的響聲,嘴角在不覺中已經高高揚起,直到喜娘塞了一段大紅的綢子在她手中,她才從恍惚中反應過來。
"跨火盆!"
"過馬鞍!"
……
一道道禮數,楚姒絲毫不覺得繁瑣,也不覺得累,隻覺得這禮儀莊嚴而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楚姒扶著喜娘的手,嘴角高高揚起,從蓋頭下,隻能看到林清愚的腳,還有他牽在綢緞另一頭的手。
侯夫人眼眶微濕:"太好了,我還以為清愚喜歡林傅,原來他真的是喜歡女子的……"
侯夫人這話一出,眾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林清愚看著對麵一身紅色嫁衣的人兒,眼裏心裏,都是欣喜,他終於娶到這個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了。
媚娘此刻站在侯府門外,聽著裏麵的熱鬧,嘴角揚起,眼底卻是濕意,看著過來的人,輕笑:"主子說了,回頭他自會來尋你。"
"可是我現在就要見他。"
"何必呢?他這輩子第一次對人動情,你覺得會有挽回的餘地嗎?"媚娘苦笑,原來她也以為,林清愚這樣的人,不會喜歡上任何女子,尤其是這些古板的閨閣小姐,沒想到她還是錯了。
"第一次嗎?"她淺笑:"不是呢,他都跟我有孩子了,拋妻棄子,在你們的禮法裏,是罪吧。"
媚娘看著她,淡淡笑著,目光中流露著可惜:"我不是你無極閣的人,不用聽你的吩咐,但是我還是勸你一句,明月,回去吧。"
"我要見他。"明月柔柔說著,語氣裏盡是倔強,這時候焦思邈也過來了,趙訓炎不能來,但他可以。
焦思邈提步就要往裏麵去,媚娘麵色微沉,將他攔住:"你膽子不小。還敢走正門。"
焦思邈將她打量一番,笑起來:"原來如意坊是林世子的,真是叫人驚奇。"
媚娘莞爾:"瞎說什麼,我隻是代表如意坊來祝賀的。"
"我懶得跟你狡辯,讓開,我要進去。"焦思邈不耐煩道,若是確定裏麵的人是楚姒,那他就該回去負荊請罪了。
媚娘皺眉,明月卻淡淡轉過眼睛漠然看著他:"你怎麼如此聒噪。"
焦思邈陰鷙的盯著她:"你又是誰……"
他的話沒說完,明月的手已經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聲音依舊柔柔淡淡的:"都說了你很聒噪了,下次說話不要這麼大聲。"明月說罷,手一扔,焦思邈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疼得五官都快皺在了一起。
媚娘警戒起來,但還是沒快過明月。
"我一直都不討厭你,你也隻是個癡人罷了。"明月點了她的穴位,淡淡說完,提步便走了進去。
媚娘微微咬牙:"素素和慕明都在我手裏,你若是進去……"
"那你殺了他們吧,這樣,他會覺得更加的虧欠我吧。"明月笑起來,眉心的胭脂讓她更加的好看。
"送入洞房!"
最後一道禮,眾人都喧鬧起來,趙煊逸坐在首座,麵色依舊黑沉,微微抿著嘴,什麼也沒說。
林清愚本該是牽著紅綢帶著楚姒進後院的,可他還沒轉身,一刀匕首便朝紅綢而來,林清愚目光微動,翻身迅速將匕首踢開,而站在後麵的楚姒轉眼已被他打橫抱在了懷中。
眾人瞧著立在地上明晃晃的匕首,倒吸了口涼氣,林傅則是帶著侍從立馬圍了過來,可瞧見是明月,立即怔住。
明月旁若無人的走進來,瞧見林清愚,甜甜笑起來:"清愚。"
眾人瞧著她這一身大紅的嫁衣,一臉懵逼。除了侯爺夫婦和林清愚。
明月看了眼拿劍的林傅,道:"對我舉劍,按閣中規矩,要剁去雙手。"
林傅皺眉,綠檀直接走了出來:"你是誰?"
明月瞧了瞧她,笑道:"真是個可愛的姑娘。"
綠檀嫌惡的皺眉,明月隻淺淺笑道:"我是清愚兒子的親娘,你說我是誰?"
她這話一出,屋子裏的人又是一陣唏噓,侯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侯爺起了身:"這位姑娘,有事在婚禮後再說吧。"
"為何不能現在說?我的夫君可是都要娶別的夫人了。"明月淡淡笑道。
林清愚深深歎了口氣,看了她一眼:"當年之事你心裏很清楚,明月,我回頭再來找你,但是我林清愚的夫人,隻有一個,就楚府嫡小姐,楚姒!"說罷,看了眼林傅:"今日任何膽敢在婚禮上搗亂之人。全部給我抓起來!"
林傅得了他的吩咐,立刻應聲:"是!"
林清愚見此,小心翼翼的抱好楚姒,轉頭便往裏麵而去。
明月神色依舊淡然,笑看著蓋著蓋頭的楚姒:"楚小姐,你忍心拆散我跟清愚嗎?我們的孩子都大了,如今卻不被父親所認,這樣拋妻棄子的男人,值得你托付終身嗎?"
眾人均是屏息,侯夫人也緊張的攥緊了手裏的帕子,而趙煊逸,則是緊緊盯著那個窩在趙煊逸懷中的小小人兒。
楚姒感受到林清愚微微繃緊的身子,淺淺笑道:"他是我夫君,自然值得我托付終身,而且,我信他!"
林清愚的身子鬆懈下來,嘴角高高揚起,頭也微微抬高了些,異常的驕傲,抱著楚姒提步堅定的往後院而去。他的洞房花燭夜可不能叫人攪了呢。
而且,他這一輩子,都會用所有的力氣,來疼她,愛她,護她,這世上僅此一個她,誰也比不得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