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局勢,真當不知應該如何?這樣下去朝堂人心惶惶,咱們也過的不舒坦。”
晚間暗窗下茶案,燭光搖曳,茶煙清揚,燒了碳火的爐子時時冒著星星點火,昏暗屋內,圍子榻上坐著一對男女,正因著什麼棘手的事,暗自傷神。
她乃當朝親王完顏宗輔的夫人李洪願,而他便是她的親母弟李石,兩人正在為當朝混亂的局勢而頭疼著。
那李石許是而立初年,他鄒著眉頭,背著手於廳堂中轉了又轉,坐立不安,身上的一襲銅綠緞紋襖在昏黃的燭光側泛著柔光,又忽而瞧了居於坐榻上安靜的她,便又邁著大步子一屁股又坐回了原位。
他語氣愈加沉重,又瞧了一眼帷幔後便拉低了聲音:“阿姊啊!你怎麼還這樣不急不慢的呀!”
隻瞧那李洪願,大概不惑之年,體貌秀美,身量清瘦,溫善的麵相中帶些倔強,如柳似的眉鑲嵌在她飽滿的額頭上,那雙眸子周邊稍帶些細紋,卻絲毫不影響她那窈窕淑麗。
她將軟銀輕羅百合裙稍整一下,又將頭上素淨銀釵的流蘇珠墜給輕輕撥了下,輕拿身旁小籃裏的一方絨帽,在燭燈下細細繡著上麵的團紋。
她頷首道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著急有什麼用!不如靜心修身,好生想了法子來。”
她說後,眼中是一眸清淚,拿著針的玉指也不知如何下刺。
她目不轉睛的瞧著搖曳的燭火,又慢慢將目光轉向了帷幔處:“我這半輩子,自入了皇門,便無休停過,我與祿兒過了十餘年的痛苦日子,這十餘年,我們娘倆便如在夾縫生存。”
順著她那迷離的眼光,漸透過帷幔,朦朧可見一位眉目清秀,身姿偉岸的少年,那是她年少的兒子完顏雍,他正躺在床榻上酣睡,他那略帶憔悴的麵容,讓她瞧了便心痛。
她征了征道:“如今,先王薨世,妃妾改嫁了,本以為我娘倆日子好過些,可眼下又逢著新君登基,陛下大殺宗室子弟,咱們又得天天戰戰兢兢過日子,我這心啊!便是不得安穩。”
她說著說著,那案上燭火便要燃盡了最後一絲油,光亮似是忽明忽滅,她索性提了燭剪壓下去,將其熄滅,隻留了珠簾下的一盞燭台燃著。
“所以,阿姊,咱們得想來辦法來,鞏固祿兒的地位?”
“你有何法子?”她將麵龐轉向他。
他又思量許久道:“人若強大才不會淪為魚肉,現如今要考慮給祿兒聯些姻親來。”
“他已然和那烏林答家的姑娘定了親,兩人一起多少年了啊!”
“姊姊竟是糊塗,祿兒是王啊!他怎會隻有一個女子做陪,”他說完便將頭點點,暗示著什麼。
“你想給祿兒選媵妾妃嬙?是想聯姻何人?”
“姊姊便聽小弟直講了……,我那二房娘子,肚裏的孩兒即將臨盆了,我也問過許多郎中,確信這胎是個丫頭,不如便讓這……”
他還未說完,她便打住了:“不成,必是不成的,姑娘家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現如今還未出生便要給她安排,必是不好的。”
“姊姊先聽了小弟說完,這胎丫頭是至關重要啊!一來,我那二娘子的兄長乃是何人?乃是畢國大長公主的駙馬爺啊!是陛下的姑父。”
“二來,這新君陛下乃是自小受了公主疼愛,兩人姑侄深情,不然陛下也不會初臨大位便將駙馬連升三級,還將其女納入後宮啊!”
“我知道,你說的必有道理,但這樣對兩個孩兒不公啊!”
“阿姊,此乃萬全之策,這樣,李家,烏古論家,連著我那大娘子氏家都緊緊與祿兒綁在一起,在朝堂上,祿兒隻要謹慎些,不露圭角,陛下自是不會為難他的。”
她便靜靜聽他分析著局勢,心中有些猶豫不決,更是對那尚未出生的孩兒生發憐憫。
他見她心中略有羈絆,便又道:“其實,阿姊,此番也是成全了先王的遺命,去年他行次媯州,我從他麾下,臨走時我與他喝了兩三杯,他見了我那二娘子便指腹為婚,言道此胎若是女,便許給祿兒。”
他悄悄湊近了她,壓低了聲音:“再者,我那二娘子,你也是知道的……,去年收繼她時,她便已然有了兩月身孕了,我起初有些氣不過,便想著讓郎中給開了一副墮胎藥來,可是後來想想,還是不能對不起了老將軍,我亦不能傷害她的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