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不是有錢有勢的企業主麼?怎麼說著說著,就好像自己成了什麼東西的奴隸一樣?

“不,不對...”

傑斯無法接受這麼詭異的念頭。

他也不願忍受維克托這若有所指的“嘲諷”。

於是他下意識為自己和家族辯解:

“維克托,你說的那些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我給我們家的雇員,哪怕是最底層的學徒,開的都是最低每周5金海幣的高薪!”

說出這話時,傑斯是自豪的。

因為整個皮爾特沃夫,甚至說整個符文之地,都不可能再找到比他更大方的老板了。

每周5金海幣啊,這薪水別說祖安人不敢想,尋常皮城人也不敢想。

所以全世界都知道塔利斯老爺是個關心雇員、仁善大方的大善人。誰要是能有幸進入他的工廠工作,那簡直是祖墳都冒青煙了。

“可這又是為什麼?”維克托卻隻是語氣平靜地問著:“為什麼你家幾年前隻肯給學徒工開每周10銀輪的薪水,現在就肯開5金海幣的高薪了呢?”

“是因為你變得更善良了嗎,傑斯?”

“我...”傑斯一時語塞。

當然不是因為他更善良了。

而是因為他更有錢了。

幾年前,塔利斯家族隻會造錘子,有無數對手與之競爭。

幾年後,塔利斯家族做的生意卻是驅動傳送飛門、大型機械用的海克斯科技核心——這是傑斯的獨家科研成果。隻此一家,別無對手。

幾年前,一個學徒工每周為他家鍛造100隻錘子,也就隻能掙回寥寥幾十枚銀輪的收入。所以他隻能開出10銀輪的薪水。

幾年後,一個學徒工哪怕一周隻為他家製造那麼1顆海克斯科技核心。這1顆海克斯核心出售出去,也能換來足足幾十枚金海幣的恐怖暴利。

所以傑斯當然敢給工人開那麼高的薪水,展示自己的大方與仁慈。

這和他的善良確實有關係,但關係真的大嗎?

他隻不過是分了一小部分利潤給雇員罷了,這點錢不痛不癢。從分成比例上講,甚至比以前隻會造錘子的時候還低了。

“我...我...”

傑斯不知不覺地憋出了一頭冷汗。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工人們誇他慈悲仁善,感謝他大恩大德的時候,他也都暗自得意地受著。

可怎麼聊著聊著,卻感覺自己成偽君子了呢?

“我...錯了嗎?”

“不,你沒錯。”

維克托站起來,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你的確是個好人,傑斯。”

“你從來就沒有錯。”

“錯的不是你——”

維克托又轉過頭,看向窗外的浩瀚天空:

“是這個世界。”

“......”傑斯震撼無語。

他不知道維克托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他卻本能地察覺到,這位老朋友恐怕是想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維克托,你到底...”傑斯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想做什麼?”

“別擔心...”維克托卻隻是拿起那本筆記本:“目前而言,我隻想見見這位作者。”

“我想到的答案還很不完善,我想,他這個出題人一定能解決我的困惑。”

說話間,維克托踱步站到了窗邊。

朝陽照亮了他的臉龐。

他伸出手,感受著從指間劃過的縷縷氣流。

祖安人曾經這樣向迦娜祈禱,向風祈禱。

維克托當然沒在祈禱什麼。

他隻是在感受著風,追隨著風,甚至...引領著風。

氣流很微弱。

但風,已經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