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回來了,一切都還是初時的模樣。這套房子是千陌對葉繁的愛,裏麵飛滿了梁山伯和祝英台。
千陌喜歡蝴蝶,喜歡成雙成對,在花間翩翩起舞的蝴蝶。所以房子裏的每一樣家具都有蝴蝶,黃色的、白色的、黑色的,粉色的、藍色的。而現在這些蝴蝶在葉繁看來,格外的悲慟淒涼。
他總是不在家,千陌總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千陌映襯著這些雙雙對對,真是再淒涼不過了。
清風問葉繁餓不餓,就去廚房裏準備吃的。打開冰箱的時候,冰箱裏塞滿了食物,不過因為放著時間長了,現在都壞掉,散發著一股股腐爛的臭。
相比較冰箱裏的臭,徐風一陣,送來花香彌漫。葉繁沿著花香尋到了一處萬紫千紅,這裏是千陌夢中的家。
小小的陽台上,一朵朵明媚妖嬈的春花,在夜風中搖曳生姿。葉繁想起了千陌說過的一句話。葉繁,我不喜歡城市。城市的線條很硬,咯得人疼,就像是用一個個的方塊堆積起來的,讓我覺得冷。而且城市的天空也很小,抬頭去看天的時候,都是四四方方的。
我的夢在鄉下,在農村,在阡陌田畔上。抬頭看天的時候,會有連綿不斷的青山,在天邊勾勒著線條,那樣柔和。我們的小小的莊園依水而立,水麵上的清漪倒影著我們的家。我們的家裏會有一個院子,像宋詞裏一樣深深的庭院,種著萬紫千紅,還有成雙成對的蝴蝶,就像我和你一樣。
春天裏的庭院最美了,有迎春、杜鵑、牡丹,各式各樣的,漂亮的不得了。夏天的話,就種些牽牛花,紫色白的花萼,清淡的香味,能衝淡暑氣。院子裏一定要有月桂,你知道為什麼要是月桂嗎?
葉繁搖頭說不知道,他其實根本就不想知道。
千陌暖暖一笑說,就知道你不知道。隨後看著天上的月亮說,那麼大的一個宇宙,隻有一個月亮。月亮裏那麼大,隻住了嫦娥一人。嫦娥就像月亮一樣,廣闊無垠,寒冷入髓。她太孤單了,種什麼花都那麵傷感,唯有月桂。
葉繁教千陌的話提起了興致,就問著為什麼隻有月桂。
因為月桂醜啊!就算桂花落了,也隻有一小點點,陷在汙泥中也不怎麼好看。嫦娥對著月桂,就不會感歎有花堪折直須折的。不過最重要的是月桂的香氣,甜膩馥鬱,那樣冷的廣寒宮也就隻有月桂降得住。秋天的庭院就像廣寒宮一樣,一地都是殘花落葉的,讓人看的難免難過。
於是葉繁就問,種了月桂不難過了嗎?
千陌就賊兮兮笑了說,不是不難過,隻是會少一些。不過有你陪著,我就一點都不難過了。
合著你說我是月桂,拐著歪的罵我。葉繁裝腔作勢要去紹千陌的癢,千陌素來怕癢,一邊笑一邊跑開了,也不知道還手。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回蕩著他和千陌的笑。
千陌的夢到底沒有成真,因為葉繁的夢在城市裏,為了葉繁的夢,千陌的夢就顯得很阡陌。可千陌的夢也沒有結束,她在葉繁的夢裏種植了她的夢。城市裏的萬紫千紅,唯獨少了千陌最喜歡的月桂。
如今這個家裏什麼都有了,萬紫千紅,成雙成對的蝴蝶,唯獨少了千陌。
千陌用心築了一個家給他,他卻因為太容易得到,隨手就給丟棄了。
這個家沒有了千陌,就沒有了愛。沒有愛的家,就隻是一棟房子而已。
清風在房子裏叫葉繁吃飯,葉繁心裏難過吃不下飯。清風就哄著他吃,可葉繁在吃飯的時候又想起了千陌。
飯桌是圓形的,是千陌自己設計的。她說她喜歡圓,不喜歡方。因為方有角,圓沒有。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就算錯過了,隻有是在一個圓圈最終還是會碰上的。可是如果在方形裏,就很容易走出角。
葉繁一口飯也沒有吃,客廳裏空蕩蕩的,兩個人的聲音才不顯得那麼孤單。如果是一個人在家,一點點聲音都會有回音,空的讓人窒息。
他隻說累了,就進了臥房休息。臥房的書桌上台燈還亮著,葉繁在燈下看到一本本子,本子的封麵引著衣服小資的圖畫,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女人手裏拿著一杯茶,茶香嫋嫋中,一句相思無窮無盡。
這本日記的紙業已有些泛黃了,散發著一股子黴味。娟秀的鋼筆字在紙上翩翩起舞,像極了展翅的蝴蝶。
2010年10月14日。
是上一年的日記,他從來不知道千陌還會寫日記,其實他不知道千陌的事情多了去了。
日記本上第一段話摘自了李清照的詞,一首傳世佳作聲聲慢道出了易安的愁,也訴了千陌的痛。
尋尋覓覓,
冷冷清清,
淒淒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
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
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
正傷心,
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