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末的傍晚,火紅的夕陽如燃盡的油燈般漸漸變暗。我躺在由簡易的遮雨布簡易搭建的幸存者營地裏,或者說是被廢棄的幸存者營地裏,位於xx學校後山的觀景平台。此時我已經斷水斷食兩天了,身上沒有任何力氣甚至沒有任何知覺,連斷掉的雙腿都不再疼痛。風把樹葉和草叢吹得窸窣作響,帶著地上散落著零碎垃圾和熄滅已久的火堆飛上半空。周圍很安靜,昨晚營地還有人低低喊疼,此時已無半點聲音。我的思緒回到20天前。。。
那天是9月1日,天氣異常炎熱。剛剛考上大學的我拖著行李坐大巴從家鄉的縣城去往y市的xx大學入學報到。曆經兩個小時的車程,大巴終於到站。一出去就看到有舉著“歡迎xx大學2028屆新生”牌子的人等在出站口,應該就是學校負責迎新的。我上前說明身份,馬上就有一個瘦高的男生領著我走向車站的停車場,路上男生解釋道:“我們學校在郊區,離市區還有1個多小時的車程。平時大家想進城的話學校門口就有公交,今天不用坐公交,咱們有校車接新生。”說著,我就看到等候在停車場的校車,坐上車後車子很快就開動了。從市區開往郊區,車窗外的高樓大廈不斷後退,不知不覺路兩旁已經全是金黃的稻田了。我和男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知道他叫韓路,是建築係大三學生,和我一個係,算是地道的學長了。我正要介紹自己,突然司機一個急刹車,人們被慣性帶著劇烈前傾,車裏傳來幾聲女生的驚呼。緊接著聽見司機有些怒意又有些驚訝地說:“路上什麼東西,嚇我一大跳。”眾人一聽都往車前窗張望,我也扭頭去看,隻見一大片黑霧似的東西飛過馬路往田裏去,仔細辨認,好像是蝗蟲或螞蚱一類的,可也太多了,看著甚至有點詭異。車上不知道誰說了句:“一定是天太熱,蟲子們都中暑了,熱得胡亂躥了。”大家哄笑起來。車子重新啟動,很快就到學校了。我在韓路學長的帶領下完成了報道登記、信息采集,最後拿了宿舍鑰匙,因為是女生宿舍,韓路把行李幫我扛上樓後就匆匆離開,說要再去接其他新生。
我頂著一頭熱汗,好不容易收拾完行李已經過了中午。順勢躺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想著休息一會就下樓找個地方吃午飯。正思考這,突然聽見鐵質的架子床嘩嘩作響,接著地麵劇烈晃動,“難道是我沒吃午飯餓出幻覺了?”我自言自語,想要坐起來。巨大的轟隆聲,頃刻間我和周圍所有東西都在往下塌陷,眼睛一黑,人就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首先感覺雙腿劇烈的疼痛。偏偏周圍一片漆黑,我在什麼地方?我心裏想著。這時眼睛逐漸有了焦點,原來是手腕上的夜光手表,我抬手細看了看,表盤的玻璃已經碎了,時間停在15:17。借著微弱的手表光,我發現周圍都是碎磚和水泥塊。
“難道碰上豆腐渣工程,我倒黴的被埋宿舍樓裏了。”正想著,聽見有人說話,不太真切,我凝神聽了聽,是有人在問:“底下有沒有人還活著,我們來救你們了。”我激動地趕緊回應:“我!我在。。咳咳。。”話沒說完就被嗆住了,嗓子又幹又癢,一股土腥味。應該是樓塌時候震起來的灰塵被吸進嘴裏了。聽見說話聲走遠,我趕緊忍住咳嗽繼續呼救,這次對方終於聽見了。接著傳來重物挪動和挖掘的聲音,沒一會,一束刺眼的光打破黑暗,我不得不眯起眼,感覺有人拉著我往外拖,雙腿鑽心地疼,我想喊叫,但被周圍的說話、哭喊、挖掘聲蓋過去了。直到我感覺腿疼像過電一般席卷周身,意識模糊地再次昏過去。
等我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眼前是藍白相間的防水布搭成的棚子,身下墊著體育課用的軍綠色海綿墊。我掙紮想爬起來,下半身卻沒有任何知覺。這時,一個中年模樣的女性走過來叫我別動,說著小心扶我起來給我喂水,一麵介紹她自己是學校的老師。我喝完大半瓶礦泉水後,喘氣問道:“這裏是哪裏?發生什麼事了?”老師答道:“這裏是學校後山的觀景台,昨天下午發生大地震了,學校的樓都塌了,死了很多人。”老師語氣逐漸低沉,接著說:“幸存下來的師生組成了誌願組,你就是他們從廢墟裏救出來的。觀景台這裏沒被地震破壞,現在我們在這搭了個臨時的幸存者營地”。聽到這裏,我問:“我為什麼動不了,我的腿被壓斷了嗎?”老師點點頭說:“是的,已經簡單包紮過了,血是止住了,再複雜的處理隻能等政府的救援隊來了。”說到這裏老師語氣擔心:“可惜通訊信號都斷了,電話打不出去,不知道救援隊什麼時候能來,這裏還有很多傷員急需要醫療救治。”說著歎了口氣。我靜靜聽著,頭仍然昏昏沉沉,也許腦袋也受內傷了,我想著。老師看我還是不怎麼有精神,給我喂了一些餅幹和水又扶我躺下,她安慰我多休息,沒準救援很快就來了。我躺下不知不覺睡著了,半夢半醒間依稀聽見雨水嘩啦啦敲打頂棚的聲音,還有嘈雜的人聲,驚叫和呼喊,可是我太累了,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