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奕走得很快，我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追上他。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轉身逼近了我，犀利的眼刀一刀刀往我身上剮，似乎要讓我褪一層皮。
過了許久，他慢悠悠地闔下眼睫，有些灰心地問道：“那天晚上我都聽見了……所以師姐，你是有了一個夢中情人，才不喜歡我麼？”
他受傷的眼神令我有些煩躁，竟然喪失了平時的穩重與冷靜，有些敵意地看著他：“奕，不要張口閉口就說喜歡這個詞。”
我的敵意，想必大多數女人都有過，就是女人對男人天生不信任的那種敵意，刻在骨子裏的男女對立。
他愣了愣，無措地張大嘴巴。
我緩緩說道：“奕，你懂什麼是喜歡嗎？我遇到你的時候，你隻有十歲，被困在雙生無常身邊，周圍一個正常人也沒有，當然，即使遇到了我，我也不是一個正常人。再後來，你進入空曠寂寥的如意穀，身邊多了一個師父和劉叔，可依然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外麵那些正常的同齡人。我與你曾曆經磨難，多次死裏逃生，你所謂的喜歡，真的不是一種依賴與信任的錯覺麼？”
蕭奕定定地凝望著我：“師姐，你又如何確定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喜歡？”
“我十分確定，你有你的命中注定之人，那個人絕不是我。你以前總是說，你覺得我跟琉璃一樣清透，像水晶一樣澄澈。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並非那樣純然無垢，你是否還會對我一如既往？答案是不會。你在等待一個能夠救贖你的神女，她將永遠籠罩在聖潔的光芒下，明媚而純真，而不是我這種人，渾渾噩噩之中透著陰暗與壓抑。你知道我來到溫府之後夜夜做著怎樣的噩夢嗎？我夢見自己渾身都在滴血，我在一片黑暗之中穿梭，喪失希望，麻木地前行著，我這麼說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相反，我很享受在噩夢之中的感覺，因為我終於覺得自己是一個真實的人。”
蕭奕安靜地聽完我有些淩亂的話語，最後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了。
我呆呆站在原地，心亂如麻，開始責怪自己為何要把這件事挑明，如果沒有挑明，是不是可以一直裝糊塗下去？
也罷，就這樣吧。
蕭奕的感情，說到底是年少無知，等他的眼界開闊了，他終究會明白，我不是一個適合白頭偕老的人。
到了晚上，我們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悄悄溜進城主府調查城主的死因。
看到城主的靈堂時，我有些哀傷，回想起被關進城主府地牢時，城主耐心又和藹地傾聽我講話時候的模樣。
祭奠完城主之後，我和蕭奕前往城主的臥房，卻沒想到再次在他房間裏看見那群青銅麵具人。
青銅麵具人在城主房間裏翻箱倒櫃，似乎在搜查某物。
過了大概一炷香時間，一名殺手對著無邊的黑暗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開口道：“聖女大人，裏裏外外全部搜查了一遍，並沒有找到。”
就在這時，一名高挑窈窕的少女從暗處緩緩踱步而出，她穿著妃色長裙，手裏握著一條帶著倒刺的長鞭，戴著朦朧夢幻的半邊銀色麵具，就像是畫中走出的仙女。
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清澈，淡淡地開口道：“真是廢物！”
她的眼中並無怒火，反而有一絲憂慮和無奈：“那就撤了吧。”
蕭奕踮起腳尖，輕輕一跳，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隨後，又以飛雲騁電之勢，迅速將長絕劍抵在了她纖長白淨的脖頸上。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發出嘶地一聲。
“聖女大人……”青銅麵具人焦急地呼喚道。
少女卻淡定地舉起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她處變不驚的態度令蕭奕有片刻的訝異。
“你是何人？”少女問道。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們吧！”蕭奕挑了挑眉，“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大半夜出現在城主府？城主的死與你們有沒有關係？”
少女捂唇淺笑，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少俠這麼多問題，我應該先回答哪個好呢？亦或者——都不回答呢？”
少女話語剛落，手中的紅鞭騰空而起，與此同時，身體竟九十度後仰，再以詭異的角度輕輕側身，避開了蕭奕的長絕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