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青州(1 / 2)

“你認識我?”

公子昀用了一種和昭氏不同的音色向蔡渙問道,比蔡渙記憶中的音色還要低沉幾分,他看著對方提著劍走向自己,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思考如果對方拿著劍要殺他滅口他從窗戶翻出去的可能性。

“讓一下。”

蔡渙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讓自己往邊上讓一讓,連忙靠到了牆邊上,看著公子昀低頭撿起劍鞘把玄棠收了進去,從他與墨潯策劃讓蔡渙住進府裏的時候,他就把玄棠從廳堂裏拿到了房間裏,卻沒想到在今天這種場合派上了用場。

“先生請坐。”公子昀把劍擱在了案上,做了個請的手勢,蔡渙半懵半醒地坐了下來,公子昀就坐在他的麵前,攏過寬袖抬手點燃了桌案上的燈。他在燈光下看著對方這張臉,比他記憶中多了不少少年氣,又因為沒有蓄須更顯得清秀了不少。

“先生現在可以說是在何處見過我的了嗎?”

蔡渙在心裏暗暗苦笑,他何止是見過公子昀,從當年他在對方門下當食客起,他往後命運跌宕起伏的每一個節點,幾乎都和對方有關,但眼下這些一件都沒法和對方說,就連他在豫州要找的人就是公子昀、都讓蔡渙不知道怎麼開口。

“公子——人沒有拿下來,但是削下了一塊衣角,”墨潯拎著刀從外麵衝了進來,手上拿著是一塊帶血的黑色布料,一扭頭看到了坐在桌子後麵表情複雜的蔡渙,“先生也在?沒受傷吧?”

“先生無礙,”公子昀擺了擺手,“先生來時那人已經奪窗而逃了,你去查查這種布料在豫州城裏哪些坊有供應。”

蔡渙趁著墨潯和公子昀商量如何查出此人身份進行了一番對話的時候,不由得思緒飄出了眼前之事,想起一切最初的起點——

當年他和母親與澈兒提出要辭去文書,拜於青州學府門下的時候,母親明理沒有多加阻攔,隻是說讓他照顧好自己。澈兒後來出發那天把他送到路口,抬著頭讓自己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的哥哥放心,她保證照顧好母親。

他從初春走到暮春,走到青州的時候剛好是初夏。青州的夏天比荊州要更涼快些,青州府就建在河水入海口的沿岸,多數的時候與中原各州做些生意,少數的時候也出海與異域商人以物易物,因而青州府一直與宋州陶城有意一爭天下商貿之都的意願。

那時的蔡渙第一次離開他的家鄉,那個不過千戶左右的小縣,到了青州看到什麼都覺得有些新奇。進青州府城門的時候,他便在城門口向人打聽青州學府所在之處,士卒剛想把這個在門口礙事的瘦弱讀書人趕走,就被一個笑嘻嘻的年輕人湊了上來,一把攬過了愣頭愣腦的蔡渙——

“要去學府是吧,還好你遇到的是我——張哥,這個小家夥我領著就行!”

年輕人攬著蔡渙往學府裏麵走,在蔡渙開口問他如何稱呼之前、就自來熟地自我介紹了起來:他叫蘇蒼,讓蔡渙管他喊季青就行。他說他雖然不是青州人,但對青州可是比對自己家還要熟悉,說起來他還可能是祭酒大人收過年紀最小的學生呢——聽著蘇蒼絮絮叨叨和他說了一路,一轉眼就到了學府門口,蘇蒼看了看自己手上提著的東西,問蔡渙要不要跟著他先去見一眼祭酒,剛好他在城外帶了點亂七八糟的野味給祭酒大人。

蔡渙抬眼看了看人來人往的學府,有些社恐地覺得比起一個人到處詢問,還是有個人帶著比較好,於是便跟著蘇蒼一路七拐八彎走到了學府祭酒的房間。這邊的庭院裏除了祭酒以外,還住了學府裏一些其他的夫子,此刻正是下午時分,院子裏隻聽得見蟬鳴聲回蕩——

但下一秒,蘇蒼就扯著嗓子打破了這份安靜:“老師——我帶著東西來看您了——”

學府祭酒顯然對於自己這個學生有些頭疼,拉開門瞪了蘇蒼一樣,讓對方先進屋再說。學府祭酒比蔡渙想象中的年輕,在他的想象中祭酒理應是個白胡子白頭發的老頭,但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有大家之風,但年齡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

“季青啊,”祭酒在蘇蒼背後把門拉上,“你上午題論沒有來,現在還提著打的野味來見我?生怕我不知道你上午去幹什麼了?”

“今天題論衛忻在,我都插不上話,”蘇蒼自知不占理,小聲咕噥著,“這去和不去有什麼區別。”

祭酒一聽又氣又笑,蘇蒼從小就跟著他,學得時間長、人也算得上聰慧,憑著好人緣和一張利索的嘴皮子可以說是在人人那裏都能討到好臉色——直到衛忻來學府以後。

衛忻,字子戚。用蘇蒼的話說,衛忻這個人可以說是“油鹽不進”,老是板著張臉就算了,偏偏平時不聲不響,一到題論的時候出言可謂一鳴驚人,算是搶盡了原來蘇蒼的風頭。後來衛忻不久就被祭酒提作首席,平日裏對眾師兄弟多有監督,蘇蒼向來不守規矩,被衛忻罰了就跑到祭酒這裏哭慘。

“知道子戚今天負責題論,你還敢逃,”祭酒抄起桌上的戒尺就嚇唬蘇蒼,“他知道你今天不在要是罰你抄書的話,你可別到為師這來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