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娟跪在地上，雙手撫摸著躺在床上媽媽冰冷的身體，沒有流淚，也沒有一絲絲傷心，雙眼露出的卻是仇恨和堅毅的目光。
一個多月來，盡管她和父親輪流守護著媽媽，但是終究沒有留住媽媽，媽媽還是在大年三十晚上，離她和父親而去。
父親坐在床頭邊的沙發上，頭埋在雙腿間，雙手不斷地揪著頭發，悔恨地自責道：“都怪我，她說要上廁所，我應該陪著她進廁所的。她讓我在門外候著，說是解大便，我以為是真的，我就在門外候著，不想你媽……就一小會兒功夫……”
看著父親痛苦自責的樣子，傅娟轉過臉對父親說：“爸爸，不怪你，不怪我們沒有守護好媽媽，是她一心求死，是她一心想去和哥哥團聚。你看，媽媽的心願達成了，除夕之夜，她到另一個世界去和哥哥團聚了。”
傅娟眼前浮現出往年的除夕之夜，她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笑語連天：
爸爸是初中老師，一放寒假，爸爸早早就開始準備過年的菜品，除夕這天，爸爸會一直在廚房忙著年夜飯，傅娟就在廚房爸爸身旁幫著摘菜洗菜，邊摘菜洗菜，邊和爸爸有說有笑地交談著，哥哥忙著貼對聯，掛紅燈籠，擦窗戶、打掃衛生。
媽媽是個工作狂，而且還是個極有愛心的醫生、科室領導，總在過年時期，連軸轉，讓外地的同事提前回家和親人團聚。年三十晚上，哥哥總是等到爸爸的年夜飯快燒好的時候，去醫院接媽媽回來，挽著媽媽的胳膊，一路歡聲笑語到家。然後一家人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一起吃年夜飯。飯桌上，爸爸、媽媽、哥哥和傅娟共同舉杯相互祝福：哥哥和傅娟祝爸爸媽媽身體健康；爸爸媽媽祝兒女平安快樂，幸福的話兒說個沒完。
今年除夕，爸爸沒有心情準備年夜飯，隻在家煲了個老雞湯，其餘的菜都是傅娟提前在超市買的冷盤菜，家裏冷冷清清，沒有一點過年的氣氛，沒有貼新春對聯，也沒有掛燈籠，連一年一度的衛生大掃除也沒有搞。
簡單地吃過年夜飯後，傅娟打開電視，拉著母親的手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新春晚會。傅娟一邊看電視，一邊不緊不慢地和媽媽說著話，都是傅娟在說，媽媽在聽。但是媽媽聽沒聽進去，傅娟不知道，隻見媽媽雙眼呆呆地一直盯著電視看。
看了一會兒電視，媽媽說不想看了，想去睡覺。
傅娟叫了一聲正在洗澡的爸爸道：“爸爸，媽媽不想看電視了，想去休息了。你洗完澡也來房間吧，反正房間也有電視。”
爸爸應聲道：“行，我馬上洗好了。一會兒就來。”
傅娟把媽媽送到房間，幫她脫下外套，又扶著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然後靜靜地坐在床沿陪著媽媽。
父親洗完澡，就直接到房間來，正準備伸手打開電視看，瞅瞅妻子累了要睡覺休息，又沒打開電視，也到床上去了，對女兒說：
“你一個人去客廳看春晚吧。我在這兒陪著你媽媽。”
女兒說：“那好吧，有事叫我噢。”
父親說：“行，快去看春晚吧。”
傅娟來到客廳又重新打開電視，繼續觀看春節晚會。
春晚看了不到一小時，大概九點不到，傅娟也沒心情再看下去，關上電視，也準備進自己的房間休息時，看到爸爸扶著媽媽從房間走出來。傅娟問：
“爸爸，媽媽，你們？”
父親說：“媽媽要上廁所，我陪著她就行，你看你的電視。”
傅娟：“我也不看了，想去休息了，你們慢點噢。”
以前覺得爸爸媽媽還很年輕，身體矯健，腳步輕盈，可現在突然就老了，頭發花白，沒有精神，相互攙扶，一陣心酸擁上心頭，傅娟抹了抹眼淚，輕輕地進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傅爸太累了，靠在衛生間外麵的牆上，竟然打起盹來。
不大一會兒，聽見傅爸大喊大叫：“老伴，你這是怎麼了……”
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的傅娟，聽到爸爸的喊聲，像彈簧一樣從床上彈起，奔跑到衛生間，一看，母親垂直直地掛在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