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辜負聶珩的好意,次日清晨,thalia便恢複了從容淡定的榮光,不像是偽裝,也沒有絲毫的勉強。
是因為整理好了心情嗎?聶珩從不懷疑她的聰穎,隻是越發地好奇,小小年紀的她是如何具備這些超越年齡的氣度的?隻是他們的話題鮮少涉及私事,而不主動提,便無法去問,這是不能輕易打破的平衡——他們相處愉快的原因之一。
從因斯布魯克一路東行,聊天如常進行,依舊是遊覽路線之類的話題。
“到維也納後,咱們是先走藝術路線,還是曆史人文路線?”
“藝術路線?白水公寓、美景宮或者中央公墓,反正去稍遠的地方。宮殿、博物館大都集中在老城區,在離開維也納之前不想動車了!”
“累了?”
“與其說累,不如說我對機械類的東西存有一種敬而遠之的心理。”
“可你的車開得很穩。”
“我拿駕照已經4年了嘛!一開始也頗具大決戰色彩,開一個小時的車,不僅腰疼,胳膊疼,腦袋也疼。那個夏天可以說是我和我爸爸關係最糟糕的時候了,每次他陪我練車都會吵架!”
“4年了?”那時她才幾歲啊?
“嗯,德國17歲就能拿一種特殊的駕照,就是在18歲以前,必須有成年人坐副駕駛才能出行。”
“噢,你是在德國長大的?”
“更複雜一些。大概在我4歲的那年,我媽媽的健康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可爸爸放不下工作,隻得安排我們母女到斯特拉斯堡投奔伯伯、伯母。”
難怪她的書架上會放著法語繪本。
“他們沒有孩子,真心實意地把我當親女兒來養、來教,托福,我媽媽才得以好好休養。這樣的生活約莫持續了8年,爸爸終究還是辭去了國內的工作,帶著我們母女搬往康斯坦茨,再後來因為一些變故,我又獨自回國念了高中,再一次過上了寄人籬下的日子,大學才又出來的。”
“我可以問是什麼變故嗎?”
“那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簡單點說,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追溯到我爸爸出身的那個讓人抑鬱的家族,古板老派,讓人擺脫不得。”
這麼一說,聶珩便懂了,甚至可以得出她母親的健康問題源自心理的結論。林下清風,她勢必出身於顯赫家族,而越是顯赫的家族,往往控製欲越強,束縛力也越強。
“那,令尊令堂現在也在德國?”
她搖頭,“三年前便回國了,雖然我爸爸說是他的故土情節重,但我知道,他們不回去,我根本出不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當時隻是因為對很多事情心灰意冷,才會想要遠離源頭讓自己沉澱下來。”
一席話恰好說在聶珩的心坎上,他抿了抿幹裂的唇,問道:“能沉澱下來嗎?”
“其實我並不清楚那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我爸爸在苦惱什麼,隻是我想,大概是不能的。他沒有再一次介入那些讓他心灰意冷的事務,隻是讓那些不再困擾得了自己。但,退那一步不一定就能海闊天空,除非,他肯放過自己。”她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就像她父親為此承受的苦楚,也讓他感染了這份苦楚。
也或者是預感到了自己的未來,聶珩努了努嘴,卻發現就連自嘲的笑都擠不出來,他又何嚐不是不肯放過自己呢?可放過了自己要如何自處?他給不了自己交代,也找不出借口,或者更本質裏就不想放過自己。
“不過,不肯放過自己的或許才是真正的他吧?”
聶珩頓了頓,看著她掛笑的側顏,也笑了起來。
thalia有一種魔力,越是與她相處,聶珩就越想要靠近她。明明這姑娘不是他的理想型,也不是惹人意亂情迷的尤物——既沒有成熟女人的性感曲線;特別的成長經曆則讓她早早淡去了年輕女孩的純真;更談不上介於兩者之間又純又媚的誘惑力。
可潤物細無聲的進駐正在發生。
他一度以為這是她向困境中的自己伸給援手的延伸,可這姑娘並不是一個很溫暖的人;他也曾想,在經曆了長達半年的感情空窗期後,難免悸動難耐,但奇怪的是他克製得了自己的情欲,卻克製不住了解她的欲望。
大概是什麼地方壞掉了吧?隻是自己現在還有什麼地方是完好的呢?
聶珩為自己的突然轉性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隻是過去的他也並非什麼急色的下流之輩,反倒是這個轉變讓他變得狂熱且危險起來。他將在工作中練就的那套玩弄語言文字的本事用到這裏,開始在聊天時見縫插針地將話題導向自己好奇的點上,偷偷探聽她的情報,拚湊她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