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下了多久的雪,天是昏暗的,雲層厚重地壓在大地上,透不出丁點兒日光來。連綿起伏的山脈由蒼翠的綠變成了慘淡的白。

南方鮮少有這麼大的雪,樹木的枝幹被白雪壓斷,橫七堅八地倒在地上,漸漸被風雪埋葬。

大雪中,一行人穿著黑色的鬥篷沉默地走在積雪深厚的地上,為首的男人大約三四十歲,臉被風吹得皸裂,露出暗紅色的傷口。

凜冽的寒風夾著地上冰凍的沙礫卷來,像無數刀子刮過眾人臉上,領頭的人回頭提醒道,“大家快點,雪下大了。”眾人於是也加快了速度,腳步在地下留下一串足跡又被風雪遮掩。

洞口掛了厚厚的羊毛氈隔擋風雪,洞內生著溫暖的篝火。

掀開簾子進屋時風雪也趁勢鑽了進來,坐在門口縫衣服的女人被突如其來的寒氣凍得一激靈,見到幾人進來忙欣喜道:“可算回來了,我去盛飯。”

幾人進洞後忙不達坐到了火堆邊,脫下鬥篷烤著火,篝火跳動間,有人才注意到火堆不遠處靠著洞壁的地方隱約躺著一個人。

“大哥,你看這,怎麼多了個姑娘啊?”其中一人指著角落驚訝道。

眾人這才發現了在角落裏的那個女子,她全身被嚴嚴實實地裹在一條厚毛毯裏,隻露出一頭長發和白淨的臉,洞內光線不足,看不清她的麵容。

“這估計得問你大嫂。”那男人撥弄了一下炭火,“可能在附近哪裏撿的。”

幾人輕聲說起話來,“這姑娘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剛好被大嫂撿到了……”

“可能是從北邊逃難來的吧……”

“這麼大的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這姑娘估計是恰好逃難到這邊來的,隻是沒想到到處都一樣……”

“不是我撿的,”這時候那女子已端了飯菜過來,洞內有個小桌子,她擺上飯菜,點燃了桌上的一盞蠟燭,“這是爹出門去找木柴時,在路邊遇見的,說是倒在冰天雪地裏快死了,看她一個女子可憐,便給帶了回來。”

“我尋思一個女子也吃不了多少東西,便給留下了,四弟還沒有娶妻,倘或有意呢。”那女子又走到了門口坐下,繼續著手裏的針線活。

“大嫂,現在還說這些幹嘛……”老四有些臉紅道,這是一個少年,約摸十七歲左右大小,不看臉上的皸裂凍傷,五官生得倒是俊朗清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碗裏的飯比別人扒的快很多。

“害羞什麼?這老天爺下雪還不許人娶媳婦了?”女子用牙齒咬斷細線,又把衣服整齊疊好放在一邊,又取出另一件衣服開始縫補,“這一大家裏就我一個女人,你們一出門我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說完最後一個字就知道自己一時嘴快說錯話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洞內也頓時安靜下來,老四扒飯的聲音都變小了很多。

一時隻聽得洞外風雪肆虐呼嘯,過了一會兒老大皺起眉頭忍不住開口問道,“爹出去多久了?”

“有好一會兒了,算算時間也該回來了。”女子放下針線,望著那層厚氈簾有些焦慮,“要不我出去看看”

她話音剛落,氈簾便被人撩起一道縫隙,一個身軀佝僂的老人走進了洞內,他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溝壑,骨瘦如柴,臉上仿佛隻剩下一張被吹癟的皮,被風吹裂的傷口裏是暗黑色的痕跡。

老人進了洞內,慢慢走到篝火邊坐下,朝著兒子們說話,“找到出山的路了嗎?”

“找到了,雖然從前出去的路被封住了,但是之前的溪流被凍出了一條路來。”老大開口道,“今日天快黑了,我們便先回來了,明日我便和老二再出去試一試。”

“嗯。”老人點點頭,才想起了什麼事,看了身後的姑娘一眼說道,“對了,爹今天出去拾柴火,看見一個姑娘,倒在路邊,身子被雪埋了一半,”他歎了一口氣,“爹見她還有氣,不能眼看著見死不救,就把人帶回來了。”

“雖然現在糧食緊張,但若是我們兄弟四人見了,也不會不救的。”老大開口寬慰道,“爹,別多想了,過來喝口熱水吧。”其他人也點點頭讚同老大的話,“是啊,哪能眼看著坐視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