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一陣沉默。
任奶奶的話打破了沉默:“老婦就說小遠是個善良的孩子,死老頭子就是莽撞,錯怪小遠,還汙蔑他是妖怪,真要有這麼善良的妖怪,你給老婦弄一千隻來。”
任老實囁嚅半晌,說道:“這又不能全怪某,某哪知道小遠是換錢救人,再說小遠會掌心天雷……”
楊英和任奶奶頓時來了興趣,急急催問任老實。
任老實便把捉妖的故事細說一遍,引得楊英、任奶奶笑聲不絕。
張遠苦著個臉道:“任爺爺,您又提這茬,我真不是妖怪,更不會什麼掌心天雷。”
楊英笑著拍拍張遠的腦袋,說道:“看不出來呀,這麼個小妖怪竟然會掌心天雷,修練幾百年了?教教老夫,讓老夫也見識下神仙手段。”
“您老就別打趣我了,要真會掌心天雷,還讓您給揍得跟狗一樣亂跑?倒是我看您老有些手段,好好傳授我兩招,我拜您為師。”
不知為什麼,張遠和楊英說話很放得開,就像和多年的老朋友相處一樣,甚至覺得比和任老實夫婦說話都舒心。
但是這句話說出來,楊英本來帶著笑容的臉馬上不自然起來,兩手拳頭緊握,默不作聲。
任老實夫婦也沒了笑容,隻是擔憂的看著二人。
張遠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見三老如此,嚇得心頭惴惴,不敢出聲。
冰冷的氣氛中過了一會,楊英放鬆拳頭,端起碗來灌了一大口水,一言不發回屋去了。
任老實長歎一聲,欲言又止。
任奶奶道:“小遠到家中也有半年多了,也不是外人,有些事還是告訴他吧,一家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任老實躊躇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對張遠說道:“小遠,這件事本該爛在肚子裏,但看今日情形,已引起你的好奇心,若不明說,恐再惹出什麼亂子。”
張遠心中隱隱覺得楊老爺子的反應和拜師有關,這半年以來,楊老爺子明明在傳授自己武藝,卻總要找點理由說是揍自己,自己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陪著演了半年的戲。
起初張遠以為楊老爺子隻是狩獵有一手,但交手幾次,張遠已經對楊老爺子的身手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確實想趁楊英未出發時拜師學藝。
“以你的聰明,定然早已猜到楊兄弟在授你武藝。恐怕你也一直奇怪,為什麼楊兄弟從不提收你為徒。”
“我確實感到疑惑,還有二老不肯認我為孫,這也是我不解之處。我知道您二老和楊老爺子一直把我當親人看待,絕不會嫌棄我,一定是有難言之隱。”
“某和老婆子是不吉之人,凡身邊的人盡皆多災多難,死的死,散的散,又怎麼敢害了你。楊兄弟卻是另有隱情。”
“我和父母失散,年幼即成孤兒,以此論之,豈非更是不吉之人,任爺爺又怎麼會害了我?”
“這事就不說了,咱們情同爺孫,又何必在乎這些虛禮。楊兄弟卻另有苦衷,這才對收徒抱有成見。這事說來話長……”
張遠聽的義奮填膺。
原來楊英本是並州軍官,武藝高強,驍勇善戰,隻因不善奉迎上官,故立功多而升官慢。好不容易積功升為校尉,統領千餘人馬。正準備擼袖子大幹之時,手下左軍司馬給他臉上抺了黑。這家夥絲毫不給新任校尉麵子,領著部下劫掠百姓,但有反抗,便一刀砍下人頭,拿去冒充山賊首級請功。楊英知曉了此事,細查之下,得知這位左軍司馬乃是慣犯,幹劫掠百姓,殺良冒功的事不是一次兩次,便搜集證據,軍議之時將其一舉拿下,當眾宣讀罪狀,欲要斬首示眾,以正軍法。
有部下告知楊英,此人乃是刺史親侄兒,不可斬殺,當給刺史留些顏麵。
楊英認為軍法如鐵,犯之當斬,豈能因為是刺史侄兒便徇私枉法,若如此,何以治軍?遂將左軍司馬正法。
這事幹完上報之後,刺史果然沒有怪罪,沒過多久還遣人送來文書,大肆褒揚,而送文書之人,正是楊英的徒弟。
師徒久未見麵,此時相逢,堪稱雙喜臨門。楊英那徒弟也感到意外,便設下酒筵,恭請師父赴宴。
楊英見到愛徒,也是歡喜無限,欣然應諾。
部下軍官大多敬佩楊英,覺得以刺史為人,這個褒獎來的突兀,又不知二人乃是師徒,勸說楊英切勿輕身前往,楊英卻一笑了之,至晚便孤身赴宴。
席間師徒相談甚歡。酒過三巡之後,楊英發覺酒有問題,喝了太容易上頭,剛要開口詢問。愛徒卻把手中酒杯一摔,湧進二十餘名手執環首鋼刀的軍士,卻是徒弟帶來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