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躊躇良久,又低聲道:“黃先生,聽聞有異術,可以將生人的眼睛換給另外一個人,是嗎?”
“確然如此。”黃藥師望著花滿樓的臉色,“以你的性子,應當不會答應此事。”
這位花七公子,瞧起來溫和有禮,但下了主意,那是誰也勸不住的。
“黃先生,你幫我醫眼想來也絕非用換眼之術?”
“正是。”
黃藥師早在書中讀過那種醫術是何種手法,亦見過微渺子在人的身上如何動手,也曾幫過她一起下刀。可旁人的東西,始終是旁人的。李微渺親自動手的一百五十三個人中,隻有九十二個活了下來。活下來的人,依舊有五十三個人依舊要忍受身上的痛苦,直到死亡才能終結。
花滿樓臉上露出歡悅之色,他笑道:“太好了,勞煩黃先生自峨嵋歸來後去京城一趟。那裏……有好幾個被繡花大盜刺瞎雙眼的人。還請先生救治一番。”
黃藥師淡淡道:“我不是大夫。”
被人刺瞎有什麼好醫的?是要如麵前這人一般,在命運長河中,有那麼一處,被愛妻的師父醫治過,同她比一比,那才有意思。
白蔓倒是聞言好奇,“繡花大盜?”
花滿樓當下將這件事說了一遍,聽到那人以繡花針傷人,又是滿臉的大胡子,秀眉緊蹙。再聽這人無聲無息地擄走了殷楚楚,隻留下了帕子,似是在威脅恐嚇……雖極有可能是殷楚楚同他做的局,但此人定然是敵非友。
“或許……他不是一個男人呢?”
“白姑娘有何見解?”
陸小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剛從萬梅山莊出來,臉色還有些蒼白。他見白蔓笑意盈盈,似乎並不為方才的事著惱,心中暗暗地為西門吹雪擔心起來:這女子說的那一番話,叫他深陷迷障,不知幾時才能走出來?她卻好似無關緊要一般。
白蔓沉吟片刻,對這兩人低聲道:“我師父是個好大夫,總有人找她治病。我也曾見過……有人使繡花針用的出神入化,不過……那人說是個男子,不如說……是個裝作女子的男子。”
陸小鳳頓時眼前一亮,追問道:“怎麼說?”
“你知道《葵花寶典》嗎?”
白蔓見他們搖搖頭,似是絕不知道此物。她笑嘻嘻道:“若是陸小鳳練了啊,自然就知道這繡花針如何能如此厲害了。不過嘛……恐怕你是絕不肯練的。”
花滿樓聽到這裏,不禁哂笑。陸小鳳不肯練的功夫,那必然是他最討厭的倒黴功夫——童子功。就算是要割下他的腦袋來,也絕不會練。
陸小鳳被繞得有些迷糊,不知白蔓到底說得什麼意思。如今繡花大盜數次出手作案,將那些人都刺成了瞎子,自己必然要將這件事管到底,任何線索都不肯錯過。在他的再三追問下,白蔓笑盈盈地望著他,柔聲道:“其實倒也沒什麼,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他呆了一瞬,然後立刻像被雷劈了一般,向後躍去,陸小鳳叫道:“這比霍休的功夫更可怕,誰能對自己下這樣的……”話一到此,他瞬間明悟。這世上還有誰能對自己下如此狠手,又有誰能天生如此?皇宮,所有的答案都在皇宮之中。
蜀地山路奇絕,兩人在山中同乘一騎,山中草木香氣襲人,馬蹄“噠噠噠”地聲音在路上回響。
白蔓靠在丈夫懷裏,幽幽地歎了口氣,望著黃昏時分的天色,低聲道:“藥師,我忽然有些想師父她們了。”
“隻同我在一起,不好嗎?”
“是很好……”白蔓頓了頓,“隻是……算算時日,師父他們要回山了,待她發現,我不在山上,不知道要多著急我……和你。”
黃藥師輕嗬一聲,愛妻的師父對她欺瞞了一個極大的秘密,是以極盡補償,事事在意,焦急關愛她是常理。但對自己……倘若他們其中一個人能做蔓兒的主,叫妻子改變心意。她最想做的便是將自己從妻子身邊趕走,叫他們永不再見。自己最想做的,便是叫她永遠不理那蔣長生。如今兩人同在一處,再無任何外人來分她的關注,此等良機,他是一點都不願放棄的。
待到來日,倘若他們夫妻要同葬此地,那也很好。永生永世,他們都是在一起的。
白蔓瞧他神色淡淡,似是有幾分不高興,無奈道:“夫君……好夫君,你對我來說自來是與眾不同,我最疼你的。可是……師父也最疼我,我當然是要顧念她的。”說著便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脖頸,白蔓又柔聲道:“同你在一起,自然是最快活的事了。不過……我還是很想念一年一次的烤餅。”
“巧言令色。”
“多謝夫君誇我。”
黃藥師何時真生過她的氣?愛妻的師父即便是真殺了她的父親,那人也是該殺的,況且她對蔓兒甚好,愛妻顧念她是應當的。況且這樣狠心的父親,殺了自己的妻子,殺了自己女兒,還要他們永生永世再遇到自己。倘若當年得知此事的人是自己,便是蔓兒會恨自己一生……也要將這不停害她的狠心父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