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過後,盤寧城染了血熱症的軍民,除了極個別老邁者尚在服藥修養,其他人都已經恢複了過來。李曄雖然回了甘州,但是靈鵲們都盡職盡責地留在了盤寧,隻道醫者父母心,要留到最後一個病人歸家,再研究下是否有其他藥草可以治血熱症。
薑宛走到前院時,正好看見謝不語在跟薑淮交談。
靈鵲們若無楚王召喚,平日裏便是行走民間,為世人診治,積累經驗。謝不語出身行醫世家東陵謝氏,跟著叔伯們常年在西境行醫,與薑家人很是熟悉。
謝不語見她走過來,眼前一亮,“聽說你不日就要去青州,正好我也要去青州為譚將軍看診,一道去罷!”
“好啊,”薑宛道,“譚伯伯身體抱恙?”
“老毛病了,”薑淮道,“他當年也是北境將領,宗親們渡河時,北燕人窮追不舍,他帶著最後一千多位將士死守渡口,等到宗親們的船開走,隻活了他和十來個人,船已經沒有了,便生生泅渡過了青江,落了寒病。你去了青州,一邊多跟他學著點,一邊也替爹多關心你譚伯伯。”
謝不語斟酌了一下,“聽說國公爺的奏疏被八百裏送到了上京後,舉朝嘩然,以兵部尚書宋濂為首的大人們紛紛反對,陛下卻力排眾議,應了國公爺的上奏。”
薑淮喝了口茶,對這些人的反應其實早已心知肚明。
宋濂等人是前太子太傅顧元的門生,自然是聽從了楚王的意思,至於陛下,若是薑淮真的要培養薑念接手西境軍,就算薑念扶不起來,薑淮百年之後,薑家舊部仍在,起碼五年之內仍受薑念節製,而薑淮眼下非要推出自己的女兒,一旦薑宛出了差錯,那些本身就對女子從軍心存芥蒂的人會一蹦三尺高,到時候崇華帝要收攏西境軍權,便容易得多。
“不過,你半個月後去青州,今年還會淮都過新年麼?”謝不語問道。
薑宛默了默,看了她爹一眼,“我我便不回了罷。”
若是回淮都,必定會見到李曄,薑宛自問還沒有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九哥現在也許隻是一時迷了心竅,他軍務繁忙,身邊也沒什麼女人,所以隻能注意到她,薑宛默默想著,若是一段時日不見麵,感情向來也就淡了。九哥性子那麼冷,用情也不至於太過偏執罷?
薑淮知道她的心思,點點頭,“也好。你就在青州跟將士們過新年吧,過完了年,爹會找機會跟你哥哥一道去看你。盤寧城疫情已然平息,爹也要回淮都了,你是如何打算的?跟著爹回去待幾天,還是直接去青州?”
薑宛正要開口會話,裴府的管家忽然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神色有些古怪,對薑淮行了一禮道,“三小姐,門外有個姑娘一定要見世子爺,我看她衣著襤褸,似乎是乞丐,本想攆她走,可是她哭著求我,說要我轉告世子爺,她家小姐名叫暮雲,如今命在旦夕,請世子爺救命。”
“什麼!?”
薑宛一下站了起來,見管家神色驚訝,隻好說道:“我也認得她家小姐,兄長這會兒在寫文章,我替他去吧。”
薑淮一轉念就明白這是薑宛借了她哥哥的名頭在外麵認識的人,哼了一聲,“我去找裴大人喝茶,你自己料理吧。”
薑宛跟著管家往外走,在門口果然看見了姚暮雲的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不認得女裝的她,隻是覺得她很麵善,聽說這是薑府的三小姐,哭著連連磕頭,“三小姐救命!求您轉告世子爺,我們小姐被官兵抓起來,關在了邛舍裏,她當年就是拚了命才逃掉的呀,自然是不依從!那些,那些人就命她每天接客十數人,眼看著就奄奄一息了!”
薑宛知道惜花閣被查封後,這些青樓女子多半會被充為官妓,可是姚暮雲明明就有錢贖身,為何還會被抓。
她蹙緊了眉頭,沉聲道,“暮雲沒有為自己贖身麼?”
“有的,”小丫頭用滿是傷痕的手胡亂抹著眼淚,“小姐她,她原本是用世子爺給的錢把我倆都贖身了的,我們租了一個小院,準備做些針線活,從此以後都過清清白白的日子。可是有一天,一隊官兵便闖了進來,不由分說就把小姐和我都帶去了邛舍,我尚未及笄,按照律令不必陪客,他們看管得也鬆些,我這才找機會跑了出來。”
她重重地對著薑宛磕頭,“三小姐,我從甘州一路趕過來,就是想求世子爺救救我家小姐!求求您,幫我帶個話吧,來生我做牛做馬報答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