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尋何人?不知妾身可否能幫上忙?”老鴇笑的花枝招展,笑意卻並不達眼底。
葉黎沉吟著,不知該如何形容玉藻前的形貌。若按照剛才的說法,這勾欄瓦舍中的大半女子似乎都是烏發紅唇、體態豐腴。
“她的額間,有一朵花鈿,發間嵌有一枚紅色寶石。”想了片刻,葉黎也隻能如此幹巴巴的形容。
老鴇用帕子捂著唇笑了,“小公子這就太高看妾身了。您看我這兒的女子,十之七八都如您形容的那般呀。”
恰在這時,一樓表演的歌舞台傳來一陣異域歌聲,歌聲靡靡,四座皆醉。
可是從二樓能夠清晰的看見,台上分明隻有一女子在跳舞,並不見什麼唱歌之人,何來歌聲?
沈燁舟看了一眼葉黎,葉黎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起舞的女子正是玉藻前沒錯。
隻是老鴇氣勢洶洶站在此處,兩人也不好貿然在眾人麵前與玉藻前爭執鬥法。
“我們要找之人,正是台下在起舞的這位姑娘。不知您可否為我們引薦一二?”葉黎略一思索,對著老鴇笑道。
老鴇看著葉黎,但笑不語。笑的葉黎一頭霧水。
倒是沈燁舟很快領悟過來,從袖袋中摸出一錠金子,塞到了那老鴇手中。
老鴇接過金子,笑的眉眼都要開出花來,“二位公子隻管跟妾身來,等下玉兒表演完自然就會來此處。”
老鴇將他們二人安置在一處房間裏,扭著腰風情萬種的走開了。
“你說玉藻前真的會來這裏嗎?”葉黎問沈燁舟。
“且先等著吧。”沈燁舟表情淡淡的,與往常一樣把玩著手中的天蓬尺。
不多時,玉藻前果然婷婷嫋嫋走進了屋子,還輕手輕腳落了門栓,似乎是對於他們二人在這間屋子裏絲毫不感到意外。
葉黎挑挑眉,玉藻前這次的態度和上次不死不休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們前來,所謂何事?莫非是找奴家尋仇嗎?”玉藻前一顰一笑分外妖嬈,風情而又文雅。
“你知道的,我是為日之寶珠而來。”葉黎並不廢話,開門見山道。
“奴家與姑娘並不熟識,之前還曾交過手,我為何要將日之寶珠給你?”
“你想要什麼來換,但說無妨”,莫名的,葉黎感覺,玉藻前的態度並不像是不可以商量的模樣。
玉藻前捂嘴嬌聲笑起來,“奴家一個妖,能需要什麼呢?需要吃人心來修煉功法嗎?”
葉黎卻總隱隱覺得哪裏不對。玉藻前身上的妖氣不純,似是多多少少混進了些凡人的濁氣。玉藻前本就是癡情女子怨氣凝結而化出的妖,原本不過是一團精純的怨氣,後來不知怎的意外修煉出了人身,這才成就了玉藻前。也就是說,玉藻前最為在意的,是人間男子的真情。
如今她身上既然混入了凡人的濁氣,是否說明她對著凡人再次動了凡心?
看著玉藻前的眼神頻頻向內室的方向望去,葉黎心中對自己的猜測已有了七成把握。
“我猜,你有情事難解。”半晌,葉黎悠悠的開了口。
“你如何得知?”玉藻前瞪大了一雙美目,頗為震驚的看向葉黎。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你隻需要告訴我,我可否做些什麼來與你交換那顆寶珠?”
“既如此,奴家便不賣關子了。”玉藻前正色,收了臉上剛才妖媚的假麵。
“一年前,我見一位男子為一青樓女子散盡家財,卻仍舊未能阻止那女子被老鴇送去接客別人的命運。”玉藻前緩緩道來。
“那女子倒是烈性,一頭便撞死在了牆上,可那男子卻從此一蹶不振,好好的名門士子不做,日日流連於酒館,直到身無分文被酒家轟了出來。”
“想必二位也知道我玉藻前的來曆。”她用手帕掩唇輕笑,眼中波光瀲灩,似是含著無限情意。
“無數女子癡怨致死,隻為求得一心人。可誰知,這樣的一心人,竟被一區區青樓女子得到了。”
“於是我便封住了他關於那死去女子的記憶,而後我化作了那女子的模樣,在這處青樓中生活許久。”
“剛開始一切也十分美好,可這半月來,蘇郎卻開始頻頻陷入昏睡,且意識也時常模糊不清起來。我請遍名醫,仍舊不知症結所在。”
見葉黎與沈燁舟聽得很是認真,玉藻前眉頭輕蹙對二人道:“若是二位能為我醫治好蘇郎,這日之寶珠,奴家自會雙手奉上。”
葉黎和沈燁舟目光碰了碰,皆覺得此事可行。
玉藻前看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引路在前道:“二位隨我來吧。”
到了內室,兩個人果然看到一個麵容蒼白俊秀的年輕男子正躺在榻上。
這男子閉著眼睛,神色平靜,好像熟睡著一般,隻是身材未免太瘦弱了些,此時正在榻上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沈燁舟修長的手指搭上了男子的脈,隨後又翻開男子的眼皮,觀察半晌。
“他失了一魂一魄。”沈燁舟從榻上起身,肯定的道。
“什麼?我們二人日夜在一起,蘇郎如何會失了一魂一魄?”玉藻前大驚,花容失色的驚呼。
沈燁舟沉吟了一下,沒說出口,正是因為一人一妖日夜待在一起方才會使得他失去了一魂一魄。
見二人沒有出聲,玉藻前很快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仍是掩不住三分急切的道:“你們若能替我找回蘇郎這一魂一魄,寶珠你們帶走便是。”
“沒問題。”葉黎直接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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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應當如何去找蘇公子的這一魂一魄呢?”除了青樓,葉黎沒有頭緒,況且薛梓慕此時未在,本還可以用搜魂盞一試,於是葉黎將視線投到了沈燁舟身上。
“這一魂,貧僧倒是有辦法。”不遠處喝的麵色通紅、臉帶唇印的怪和尚從青樓中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葉黎心中半信半疑,問他道:“你有何法?”
怪和尚看出葉黎並不相信,倒也不惱,將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向沈燁舟,“拘魂術尚可一試。”
“這……”葉黎愣住了。
她知道沈燁舟定是會拘魂之術的。可是這拘魂術乃是道家禁術,每用一次,對使用者的心性功法都是一種折損。
這怪和尚不出主意則罷了,一出竟是如此陰損的辦法。
而且這拘魂之術不僅僅會拘來要拘之人的魂魄,還有可能拘來惡鬼之魂,一旦操作不當,後果不堪設想。
葉黎搖了搖頭,正要開口拒絕,一旁的沈燁舟卻淡然道:“可以,即使是你不說,我也正打算使用此法。”
“不可!此法對施術者的心性功法損耗太大,一時半會兒根本修習不回來!”
葉黎有些急了,對著沈燁舟喊道。
“就這樣定了,你是不信我?”沈燁舟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還帶了點對葉黎的調侃。
“我不是那個意思……”葉黎跺了跺腳,不知究竟應該如何阻止他才好。
“走吧,先去找那一魄。”沈燁舟卻不再給她反對的機會,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那怪和尚卻是笑意吟吟,起先還跟在他們二人身後,不知何時便自往去處走了,不再與其二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