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魔法師瑟濂而言,被放逐囚禁的日子仿佛沒有盡頭。

拉塔恩將軍鎖住了群星的命運,當那些高空之上的星辰不再轉動,自然也鎖住了她的命運與死亡的一切可能性。

麵對這樣殘酷又漫長到毫無希望的囚徒生涯,瑟濂選擇將自己的精神靈體與被囚禁的身體分開藏匿。

她有時候也會在思考,自己是否還能獲得希望,自己是否還有重新看見自由的那一天?

恐怕是沒有的。

如今過去了那麼長的時間,縱使被關押囚禁,瑟濂也多多少少知曉一些外麵的動靜。

比如“黑刀之夜事件”的發生,導致“黃金王朝太子”葛德文死亡,讓亂世的前兆開始出現。

再比如之後“永恒女王”瑪莉卡某日砸碎了法環,從而令整個交界地都陷入了末日一般的可怖場麵。

可這些驚天動地的大事與一個小小的、被關押的“魔塊魔女”有什麼關聯呢。

瑟濂漠然地想。她更關心一些貼近自己生活與現實的事情。

——“魔法學院”雷亞盧卡利亞學院明顯已經放棄了她,也放棄了她與她背後的那兩位大師所代表的源流魔法流派。

沒有魔法師敢在那種氛圍裏說出“我們把瑟濂接回來吧”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因為這既不符合學院如今封閉迂腐的守舊路線,也不符合政治的正確。

但在瑟濂看來,這種行為是相當可恥的背叛,那些學院的愚昧蟲豸已經背叛了最古老的魔法起源。

可是在如今這個年代,正義與邪惡完全是勝利者的一言堂,被卡利亞王室所主導的魔法學院認為他們沒有做錯,而瑟濂同樣不會對於這種暴力而低頭。

因為一旦對那些人低頭,她至今的所有鮮血、汗水和眼淚就都付之一炬了……更何況她也死不了。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關押著吧。

另外,瑟濂對於曾經與自己有過某些約定的魔法教授塞爾維斯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深知那就是一個喜歡把活人製成人偶的變態老澀批,雖然品行卑劣至極,但也是個聰明人。

而聰明人從不幹螳臂當車之事。

塞爾維斯不會來救她,失信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毫不為奇。甚至瑟濂深切地懷疑,如果有機會的話,塞爾維斯會想盡辦法地捕捉那些被他看中的“素材”來做成新人偶,興許還會跟其他同好者炫耀這些變態的玩物……

所以……這樣無聊又漫長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呢?

瑟濂有的是辦法通過使用魔法來計算外麵的時間流逝速度,但如今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怎麼,難道還要進行一個“被關押十周年慶賀日”之類的慶典活動嗎?

她看不見未來,也想不出解決當前自身困局的辦法。然而瑟濂很明白,因為她如今身上背負著不僅是自己的生命和一路至今的奮鬥,還有兩位大師所遺留下的寶貴魔法財富。

但是這樣死水般空虛無聊的日子,終於在某一日被打破了。

地下室的牆壁磚石已經被地麵那些毒花的根須所刺穿攀附,這些宛若觸手一般的植物根須生命力頑強又惹人討厭,可是它們無法對身為靈體的瑟濂產生多少傷害,因此瑟濂也就沒有耗費大力氣去削減消滅這些牆壁上的植物根須。

這個時候,她忽然聽見門外那個負責看守自己的南瓜頭士兵發出了怒吼聲,以及奔跑和打鬥時所帶來的武器震顫感。

哦,又是那個愚蠢的生物誤入了這片囚牢之地?對此瑟濂有點好奇,但也依舊心情平靜。

無非就是什麼野獸、僵屍之類的家夥,總不可能是個大活人闖入此地吧?

要知道,在如今這殘破不堪、滿目淒涼的交界地,想要在野外尋找一個能夠保持基本理智、正常交流的活人大概比魔法學院裏有法師突然想要過來迎她回去還難……

砰!

南瓜頭士兵摔倒在地上,頭上的南瓜造型巨大頭盔和地麵發出了猛烈的碰撞聲,把瑟濂嚇得從椅子上直接蹦起來。

等等!這次好像來的不是普通的野獸?

她連忙湊到門邊去努力地聽外麵的聲響,很快,鐵門縫隙裏的風聲隱約帶來了另外一個陌生人的輕微喘息聲與休息片刻後又開始走動的腳步聲。

真的是人?會是誰呢?

突然醒悟過來的瑟濂懷抱著前所未有的期望所等待著對方將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然而這一等就是好幾日。

由於過分焦慮和不安的心情灼燒著瑟濂往日裏冷靜理性的頭腦,對於陌生人的好奇與困惑以至於讓她開始疑神疑鬼,懷疑這一切——這是否是南瓜頭士兵和那個陌生人所聯手布下的一個新陷阱?不然為什麼對方不把自己的鐵門打開?對方是否已經離開了這所地下室?那麼南瓜頭士兵呢,真的已經死了嗎?

種種毫無依據的猜測令她煩躁不安,根本無法像是以往那樣平靜地度過每一天囚徒時光,瑟濂甚至想要親自動手實體化抬起那扇重得驚人的鐵門——但是辦不到,她隻是一個體質柔弱尋常的法師,就算本體親至,也需要借助魔法的幫助才有可能抬得動那扇巨大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