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哢———
白牆正中央的狹小窗口被一隻戴著醫用手套的手拉開,兩粒骰子被丟進了僅有五十平米大小的房間,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與其說這裏是房間,不如稱作牢籠更恰當。
裏麵豢養著一隻脆弱而堅韌的金絲雀。
“謝謝。這次又麻煩了。”沈秦隔著牆壁向窗口外站著的醫生道謝。他的聲音溫柔而沉穩,卻又帶著難以掩蓋的疲憊。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他蹲下身撿起了地上承載著他渺茫希望的兩粒骰子。
“院長不是說17號精神分裂很嚴重嗎?這聽著挺正常啊。”
“17號都在這十幾年了,管他正不正常。院裏就沒把他當人治過,一棵搖錢樹而已。”
醫生沒有做任何回答,腳步聲漸行漸遠,倒是隨行的兩名助手隨口嘟囔了幾句。
沈秦已坐回畫架前,聽到這兩句交談後,他停下了正握著繪筆為畫作上色的手,自嘲地笑出了聲。“是啊。搖錢樹。”
牆外的喧囂人間與這裏毫無關聯,醫生與助手的腳步聲消失後,隻留給他一片死寂。
房間無窗無門,四壁與地板皆是不帶一點汙濁的煞白,僅有一個已經被關閉的狹窄窗口連通走廊。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下一個富商路過走廊看中了他的畫,他連使用特殊手機與收音機單方麵接觸外界的機會都不會有。
“天才畫師w再曝新作!此次w依舊因病缺席拍賣會,有消息稱樺市首富預計以五千萬拍下w的作品!”
現在那台珍貴的收音機正掛在畫架旁,播放著今天的快訊。
可惜畫師本人對自己的畫作價值幾張鈔票根本毫無興趣。他語氣平靜,麻木的黑色雙瞳卻緊盯著握在手中的骰子。“這樣真的能逃出去嗎?”
這些年自己從未停止嚐試逃離,為此更無師自通了偽裝和忍耐的技巧。
但希望的曙光從未照進過這片被藏匿的角落,就像人造的溫室裏冬天永遠不會來臨。
語氣輕挑的清亮男聲在腦海中笑了:“騙自己對我有什麼好處?現在媒介到手,激活它吧。”
黑鴉在他13歲那年突然出現在他的意識中,自稱是來自過去的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陪伴了他快十年。這也是院方診斷他為精神分裂症的理由。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畢竟在這牢籠般的溫室裏,總需要些念想來支撐自己,直到真正逃離的那天。
而不久前黑鴉告訴他,隻要有最純粹、最極端的情緒和欲望,就能通過媒介進入‘神的遊戲’。
自由,就是他最大的欲望。
於是他從憐憫他的主治醫生那得到了一副來自賭場的骰子。據黑鴉的解釋,骰子作為無數賭徒情緒和欲望的寄托,是係統下放到現世誘導人們進入遊戲的媒介之一。
“那我就祝自己好運吧。”沈秦自言自語著。黑鴉早就教過他激活媒介的方法,他將兩枚骰子輕輕擲在慘白的地板上,隨後心中默念著想要的點數。
骰子幾經翻轉,最終以兩點收尾,隨後便隻覺一陣眩暈感陡然襲來。望著擲到最小點數的骰子,他沉聲苦笑道:“果然還是不走運。”
【係統提示:恭喜人類玩家17(沈秦)獲得特殊道具‘單程車票’,請在五分鍾內做出‘延續’與‘新生’的選擇。】
【注:選擇‘延續’即代表您將接替骰子的原主,繼承他的一切,成為信仰貪婪領主的賭徒,在人間擴散貪婪原罪。】
【注:選擇‘新生’,您將有資格登上生命的末班車。】
一陣寒風掠過使沈秦打了個冷顫,不僅吹起了他垂落到腰間的銀色長發,也將他從眩暈感中抽離。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公交站台的候車椅上。
現在已是夜晚,站台上除了自己空無一人,老舊的白熾燈燈光隱隱泛黃,雖然能勉強將站台全部照亮,但也給四周蒙上了一層陰鬱的光。
再配上廣播中不斷重複播放的係統播報,說不出的詭異感油然而生。
“生命的末班車?聽起來像是去死。”不過這也正和自己的意。他仰起頭,風輕雲淡地做出了關乎自己性命的抉擇:“我選‘新生’。”
夜空被繁星與懸月裝點,這是他首次親眼見到這樣美麗的夜景。他眼睛裏第一次有了光,那是少得可憐的淚水。“我在哭嗎?”
明明現在自己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也並不難過。為什麼會這樣?
上次有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還是在他第一回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